星圖5
十一 踩空
這一座拔根地表懸升天空的雅典法庭好美,太陽升起於毀滅之日。Domina刻意提及太陽的運行和光線的流動。Chronica愜意地親手泡起一杯茶,再回到她的座位,收到在太陽系範圍外的偵察機傳回清晰影像,請投影到正面屏幕。她重複命令。請繼續監視。
「由Rem宇航員率領的五號移民艦隊,回報電訊了喔,歷經無趣的時間消磨,這一次的探索結果多麼讓人振奮,為什麼我們受到的訓練,證明獨立體比人類更優秀,卻不能親自參與星際探索,非得在地球留守待命呢?」Domina抱怨說,她舒適躺臥,遙遠的置身在外。
「那是因為獨立體是特別的,尤其是到我們這一代。腦神經已阻斷程序。把使用『力』視為野蠻行為。獨立體本來作為戰艦的中樞,驅動精密操作,Domina,別調皮任性了,打妳喔?我們只需要當士兵,為戰爭奉獻榮耀,排除一切對人類的威脅。」Chronica以從軍為榮,樂於親上火線,槍殺對聯邦政府的革命者,即使是唯一的同伴Domina,她都不允許踐踏尊嚴。戰死和海洋環境交錯,死去的獨立體藉融合失控、拖進星靈。他們的血將純潔而豐滿羽瓣、屍首分離處長出天使的翅膀沙沙作響。
「的確,我跟妳不再使用『力』,也不願去精神感應PLANT,我開始了解生命的真諦是一無所有,無,也就是擁有一切,無知就是最終的幸福。」
PLANT的精神領域是沒有個體的概念,同族共有深層的意識和數據,她們是隨著人類航向星系的中立者。因為她們的際遇,即使被人類剝削到能源殆盡、容器消亡一刻也不代表死亡,只是孤寂地回歸她們的虛空中,無憂無懼。因為生死齊一,物我相忘,彷若永遠沒有知覺和感情。Domina較晚出生,她是聰穎的獨立體,她偶然提出的奇想會比Chronica經過慎重的思考更迷人,她在Chronica眼裡永遠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這孩子渴望著實戰,而不再藉由共鳴解析世界的虛實。
PLANT的靈體如是活著而沒有知覺、就算她們生產能源到極限時會表現出痛覺,從數據報告顯示,在Domina眼中也不過是她們投射人類行為的假象罷了,一旦PLANT生產力失效,也意味著人類的滅亡。
共享精神領域,記憶,卻不存有五感,只能寄居於容器中。PLANT的星歷不曾建立和瓦解,生物不存有壽命長短、自主繁衍特性和求生意志,何來滅亡之說,繁殖是少數像她們的特例,PLANT是人類幻想中的神話,介於生命與能源之間的一種次生命體,被人類的惡意圖利,也有人類的善意相待,不過是遊走善惡的彼岸,付諸行動後的自食其果。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麼差異。
所以她們看不見自己散發輻射般的光輝,爆能失控是如何感染地球的大地,拔根是必然性,有一段歷史,Domina解析,有少數人類為了拯救數百萬人類和數百名PLANT而自我犧牲,毒害感染後孤立於社會之外,這群先偉大犧牲拯救人類的可憐人,他們的群聚之地如同村鎮,其後為了生存開始誘拐殺害經過的旅者,真荒謬又無趣的情節。
「Domina,妳不怎麼同情族類和人類的遭遇麼。」放在舌尖上的茶由熱燙到溫潤適宜的溫度,Chronica意猶未盡吞下,比起等待在遙遠宇宙的移民船、傳送那總是無序細碎又無果的情報,眼前茶的溫良更令她喜愛。
「怎麼會呢,Chronica,所謂無知就是幸福……比起人類的智性引發的連鎖效應,PLANT是相對幸福的。」Domina以古靈精怪的表情微笑說著,正是因為人類創造她們,她們怎麼能責怪人類的罪孽呢,「為了探索可能性的宇宙,一天所需的資源就可以餵飽一年地球上挨餓的人類。」
「不同的族群捍衛各自的立場,人類之間的生存競爭,地球不斷重複上演戰爭,這就是我最初被訓練為士兵的理由。」Chronica彎起笑眼感慨說,一邊喝茶。
「如果是Chronica喜愛戰爭的話,妳對人類的服從性,那就另當別論了。」Domina相比Chronica的冷酷果敢,她更傾向聰明的決定。
「別取笑我了……我入伍從軍,參與人類之間的戰爭取得勝利,是讓我作為與人類密切的聯繫。」Chronica英勇微笑,她的長髮金光璀璨,端莊美麗,卻嚮往戰爭帶來秩序。
「Chronica,妳準備好了嗎?地球聯邦政府已授權,將永遠解除妳的腦神經限制。」
負責輔佐她的艦長獻上珠寶盒,展現人類最大的誠意。榮耀歸她所有,榮耀歸於PLANT偉岸的城邦,把大地上罪惡的一切拋卻。
「呵,準備充分的行動有何畏懼?」Chronica的語氣毫無意指的空間,放在絨布內襯裡是一針注射器,針頭抵在指尖上,藥液的罪惡顯如硃紅,眼底閃過蔑視的光,「但是,我拒絕。」
「我很榮幸被邀請偉大的SEEDS計劃,我感到很驚訝,能參與培養、指揮一群勇敢團結的人類攜帶PLANT拓展星圖,以獨立體和人類而言,以這數世紀而言都是獨一無二的。憐憫也是不存在的。」Chronica垂下眼,啜了一口茶,她的表情反是愜意而欣然的。人類震驚地凝睇她。
「您獲勝的名譽,Chronica不再是地球聯邦治安隊的軍佐,而是加冕統治地球的女王,人類由非人的獨立體支配,就不會再引發戰爭、無止盡的反抗奪權,有效遏止核彈和能源浪費。這會是維持處在毀滅中的地球,最高明恰當的謀略,我是奉命行事。」她親切地用雙手遞上,人類顫抖地以掌心接住注射器。
「我對於當魁儡和地球上的滅亡不感一絲興趣,但把這座天空城邦獻給創造我們的人類,不正是我的使命?」Chronica高潔地論述,手指撫摸瓷器,人類是她的母語,孕育她的搖籃,她能否承受這輕柔的、人類的、殘忍而極盡可笑的虛妄詩韻?
必須讓人類自以為PLANT臣服於他們手中,而未有過自由,人類創造了PLANT,把她們的能源榨乾為止。若換另一種角度,其實是人類放棄了挑戰,人類迫使的生存黝暗是多麼順服在PLANT族類光輝。
而不知曉昨日和未來,人類都只是維持PLANT運作的工具,必須讓人類察覺不存在希望,必須讓人類突然發現腳下踩空並永遠踩空。人類只有順服Chronica才能夠站穩,把地球視為中介點,執行星際移民計劃,延續人類的可悲命運。如此一來,就算Chronica冷酷無情地統治地球,Chronica命令手下的士兵,要他們吆喝這邊的墳挖深一點那邊的唱歌奏樂,互為殘殺虐待;要玷污他們的姊妹或女兒,肢解扔在泥土裡,看著腐爛或吃掉;他們照樣會把Chronica視雅典娜如置換音節,他們會仰慕她,就像孩子抓住母親的衣角不放,凡是讓人類視為永恆和神聖的,只會讓屠殺進行徹底而正義。
在Domina看來,她支持人類對於Chronica的加冕,因為放棄力量衍生的權力,無疑違反自然性。必須讓人類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再也認不清世界,人類不需自由,到失去自我為止,釘在歷史恥辱柱上,讓人類反過來學習她們的族類永恆特性,情願為愛付出所有的瞬間領悟到的公正,光完耀祖的。天空,太陽,和海,連奏起美妙的音樂。
邁向宇宙的方舟,要超越新的時空性,跳躍光年的距離,否則達不到預期的成果,若有一天,Chronica會不會對SEEDS計劃失去耐心呢,正如音樂,一首詩從沉默中來,又回到沉默中去。詩的構成元素首先要有時間,有始有終的時間,這冥冥中對應什麼。
「……一股不祥的徵兆,五號艦從250年前就失聯了,最終回報的位置是在太陽系外的沙星,我本來以為他們因不可控制的因素,大墮落在這顆荒蠻的窮星,地球會評估有否出手拯救它的價值,我們還有無數批等待探索太空的方舟。」
Chronica挑眉相當驚訝,大量回傳的電訊紛紛跳出視窗,如同病毒阻斷了網路程序。Domina迫不及待要探究宇宙的奧秘。
「怎麼會在突然之間,大量傳送電訊呢?這是寶藏,源源不絕的星際情報,五號艦的探索星系超出預料、地球現有的科技技術,究竟是怎麼辦到的,停下,停止妳的好奇,Domina,我們不要打開它,需要回報高層,進行討論後再決定。」
「即使妳無聊等待到快要發瘋的地步,只憑喝茶就能滿足妳的智慧和好戰,地球也無聊到還沒滅亡,終於得到數百年來宇航第一次象徵性的成功情報,Chronica,妳依然對一切有所警戒?」
Chronica和Domina得不到共識,她們轉身望向在場唯一的人類身分的艦長。
「Chronica,打開它,如果有問題,將毫無疑問採取先攻作戰,地球之於宇宙的數千年來一直都處在被動者,現在無疑是顛覆命運的轉機,如同人類創造PLANT改變長久以來能源的議題。」沉默的艦長啟口。
「遵命,艦長。」Chronica下達命令。點開螢幕的電報,傳送清晰分明的影像。
五號艦繞越沙星,它獨自前往神秘遙遠的銀河,尋找生存條件更高的星球,那已是人類無法偵測和抵達的距離,150年的探索中一度無望,它精準零誤差穿梭黑洞而不被吞噬,不斷進行空間彎曲跳躍,它突然停駛下來,漂流在宇宙中動也不動的形同死,由地球監測,他們接收到五號艦正計算列出一座星系延展,並將數千百億的星系和星球的影像和資料數據回傳,正確的讓地球以否定懸案作結。
這是前所未有的科技壯舉,得到每一條星系的路徑,每顆具生存條件的星球座標,派出去的艦隊再也不用遙遙無期地游離迷宮,探索未知的旅行是多麼虛耗時間,沉重,像一顆“殘魂”那樣,遼闊卻拒斥生命一切的緩流黝暗。
看到了流體的星和殘骸,太空日誌,黑盒,那些以失敗為結案的方舟,她們一律滑過,看都不看一眼,花費那麼多金錢、資源和時間培育,僅有五號艦成功。
「該讓現有的方舟朝向這些星球出發嗎,太多了,多到我們可以奢侈挑選哪些條件較好,直接展開移民登陸行動,武器也都準備好了,我好興奮哇。」Domina高興地呵笑,下一秒她陷入奇想,還不夠,遠遠的不夠,面露失望的神色,「可是值得高興嗎,這些星球都遠遠比不上地球的環境,如同和沙星存有致命的缺陷──這就是宇宙的全部了?人類卻選擇毀滅獨一無二的地球?」
「總部需要向五號艦的技術人員聯絡,這全是以Rem的名義發出電報。」Chronica說,她已經在調查名為Rem的研究員的身分。「除非有人進行數據竄改,我開始懷疑這是巨大的陰謀,以一個人類壽命而言,即使進入冷凍艙維持壽命,但如果沒有和技術人員輪替征為苦力,不可能獨自一人熬過超過三百年──有共謀者。」
「艦長,五號艦有發生什麼事嗎?」Domina發問,簡單的,直接切入核心,她遊覽一座虛擬的星際資料庫,所有方舟的通聯記錄,大部分都是無關緊要的求救電訊,關於五號艦的,其中一個文件檔案標註Tesla獨立體事件,為什麼他們會忽略如此重要的電訊,她是死亡的賦格迴旋往復,完美,前後呼應。
「我查詢到了……創造Tesla的獨立體事件,由於地球獨立體的存在是嚴格保密的事,只有少數高層知曉,即使是參與SEEDS計劃的宇航員、甚至是PLANT技師,都無權知道,因此那裡發生了悲劇。」艦長回答,地球不重視繁瑣的細節,省略標點、緊湊,急行,往往那些出發的方舟都已失蹤為結案,卻乏善可陳地不足以聲樂分離,器樂的賦格躍出。
「在預料之中,除了在聯邦政府出生的我們以外,只要有PLANT存在,就有一定機率出現獨立體,地球側的過去也有,由於出生在民間的革命組織,人類會施予教育,採取融合那種野蠻手段的獨立體,幾乎無一例外會以恐怖主義方式使用『力』。」Chronica說,她會節制不使用力,親手裁決這些野蠻的恐怖份子同族。她必須始終以國家的最大利益為重,融合是越趨緊密追逐和飛翔的共鳴疊錯的對位,死亡推至高峰和結束。
「我們的同族,家人般的存在,叫做Tesla的獨立體──被無知的人類殘忍地實驗,技師還沾沾自喜以為創造了第一個獨立體,真悲哀啊,可不能影響人類賦予我的光榮使命。」Chronica滑下了淚水,面容嚴肅無情,遵從主句與答句的應答規則,閱覽關於Tesla實驗體的數據,過程悽慘不人道,最終以活體方式封存標本為結案,形成高度統一的聖樂形象。
「我們該感到好運嗎,僅僅是因為我們出生在聯邦政府,就能享受人類文化所稱的榮華富貴,如果立場和環境對調,我們會不會落得像Tesla一樣的命運,艦長,請問無知究竟是不是一種幸福呢?」Domina的復調手法,保持一貫聰穎笑容向艦長提問。
「先取得交涉,在那之後對五號艦的處置,將由Chronica的雷神之錘裁決,地球不會插手過問。」艦長回答,他退出格律、嚴謹如審判的,復調形式,人類更傾向自由即興,好一個明哲保身的作曲,生命短暫,急遽變化性。
Chronica果斷發出向五號艦取得直接通訊的請求,究竟要花多少時間五號艦才能接收她們的傳訊呢,她為無盡的宇宙總是要耗費漫長的等待,今次特別心寒。
影像畫面陸續傳送,開啟具有PLANT能量的洞,彷彿是融合不斷反覆增值的能量門,通往高次元世界,五號艦進入門了,它穿梭危險無法評估的千百億銀河星系外,來到宇宙的盡頭嗎?她們沉默地以相隔座椅的距離對看一眼,不禁幽默一笑。
「這是、什麼?難不成還有Tesla以外的獨立體嗎?真是奇蹟,是我們新的家人!除了我們,地球已經好久沒有獨立體出生了,久到忘記了時間的流逝。」Domina一臉快樂又驚訝,她敲打以人類真皮製作柔軟細緻的座椅。PLANT是均律的聖詠和聲,獨立體在旋律線、個性和節奏上具有自主性,她期待和他們相遇的那一天。
「保持監視,此攸關PLANT的嚴重事態,地球不能再保持中立,必要時我們將精神感應向族類尋求情報,持續調查五號艦事件,如果評估五號艦會危害地球時,考量距離因素,將優先採取防禦機制。」Chronica冷酷地下達命令,白瓷碎響,手腕平穩在扶手上,按下啟動鍵部。
「在這麼遠的距離,不愧是妳這可怕的女人,但我有辦法做到偵查嗎?」Domina懷疑不安地說,她幾乎沒有實戰經驗。
「我相信妳這孩子可以做到的。」Chronica讚賞微笑。隨即,她不禁皺起眉頭,Domina則愉快地跳下來,挨到她身邊,她們親密如家人擁抱一起,「還有,我都聽見了,妳說我的壞話。」
「──五號艦現階段終止調查。Chronica,Domina,沒有時間了,偵防系統涵蓋範圍直徑長達太陽系,偵測到了一顆彗星,突然憑空出現在太陽系,它確定是PLANT的融合體,散發不明的能量質性卻如恆星,它的運轉速度和軌道無法評估,估計這顆彗星會在八個月後正面撞擊地球,破壞力足以讓地球的生物集群滅絕。」艦長宣告。
她們終於從躺椅上站起來了。
十二 正義
這是,Tesla橫跨時空的紀錄,由Knives遺忘後再變成她自己的。
在病房的夜晚,她失能的身體那麼明亮,瞳孔裡有小小的星火閃爍。Knives總是望著她,在情緒上的共鳴,靠近彼此的過程,捕捉她的回音,一切都是安靜的。
秉性的聽覺纖細。宇宙是安靜的,對地球上一切的聲音充滿興趣,雨聲,打雷,下雪如寂,風的沙沙作響,地球自然的氣候多變,每個生物的叫聲等等,也對人類藝術的音樂領域情有獨鍾,人類如何描述聲音,化為符號和旋律,尤是古典音樂的嚴肅建構,他都探究一番。完美精緻、複雜性技巧指示的樂譜在他看來是詩歌的語言,著迷力度變化的標示,那是自由的。
留聲機的發明令聲音留下紀錄和複製,小時候他就經常播放這些音檔,搭上這艘方舟的人類,為遺留在地球上的家人製作的發聲系統。他們會播放被遺留的、或死去的人的數據模擬聲音和語氣進行交談,或只是單純傾聽數位中整合的形象,現階段被當作太空旅行的醫療用途。這是,Vash得到Rem的音檔竄改頂替宇航員身分和人類交流而不被發現的原因。
「奈,不要難過,Tesla會慢慢好起來的,你來彈琴給她聽?」Vash擠出微笑的表情,提出一個縮短距離的方法,他可以和他共奏尋找可能性。
「Tesla獨立體的苦難後,彈琴是野蠻的。」Knives搖頭。鋼琴的琴鍵刺穿進他的袖子,珍珠磨製的腕骨突出的一節,同被劫持的她們一再徘徊的琴弦,他再也無法彈奏,可他驕悍不馴,完全明白同族的處境,苦修者斬斷所有對音樂的連結,付出永生的代價。Knives對人類的蔑視和仇恨加諸已身的刑罰,解放同胞的革命起義熬過,卻不可控漫長反覆的沉睡昏迷,他的夢究竟發生什麼,是一個謎,踩空於腳下的土,清醒卻是躍出夢外之夢。
「對不起。」Vash的笑容從驚訝至沉默的表情,他了解和尊重哥哥的決定,他不能玷汙其意志,從此不再提起彈琴一事,卻疏漏了Knives的心靈。
「幹嘛對我道歉啊?笨弟弟。」Knives的睫毛觸及他熱燙的臉頰,不解地輕輕敲了他的頭,Vash又微笑起來,「你的笑容看起來像哭泣了,我最討厭你這愛搗蛋的鬼臉。」
「哈哈,因為我不知道啊,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表情才好……」Vash笑彎了眼回答,這一對因日漸勞動消瘦而張大的眼睛,像地球投影出陽光穿透大海的藍,距離宇宙如此遙遠,循此,如果人類對上他的眼睛,會扎心的令人迷惑。他底善行證明信仰並非愛人的必要條件。
領著那眼睛所能及的事物,Vash的膚色於哥哥相比較為曠黑,金髮燦爛,他的談論中時常有隱忍和沉思,他絕不是詭辯理念的人,語言為簡單、輕鬆而笨拙的,情感中所抒洩出的憂悒,時而溫慈,時而冷酷,他的鼻和唇都甚優美,無疵可尋,不強調自己同樣握有神性的權柄,煞有其事赦免世上的罪惡,他無條件的相信所有人,可能得付上生命的代價,也懷有對罪人、一如猶大平等的愛情。在他漫長孤獨的苦旅中,始終散發一股高貴仁慈的光采。
「人類刻意保存Tesla獨立體事件的資料,不去銷毀罪證,這不符合我對人類的認知。」Knives的睫毛搔癢他的,Vash也想用睫毛捉弄回去,他卻反射性閃躲,轉移話題。
「的確,它無從佐證,人類刻意保存資料究竟要做什麼?比起你,他們會優先把我當實驗對象。」Vash只是退後,悲傷與理智,一個更其激進的孤獨和焦慮的男人,難得和他意見一致。
「為了讓下一次的獨立體實驗更成功,不要那麼快弄死,一年後該輪到我們了──Vash,誰說你是死了呢?」Knives嘿嘿桀笑,琴弦排浪般的恨意,不復的記憶,送他入瀕死深層意識的黑暗。
Vash反覆在高燒中昏睡,斷裂的神經將他喚醒,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大量失血中活下來的,她的光洗濯他全身乾涸的血跡,斷臂的灼傷凝血痂,不再流血卻切割血、骨、肉僵滯成陌生的雕塑。你就是我,Vash,別再說我們會分離。
Knives與血骨肉分離、跟他告別,離開一切的靜息讓一切有形有聲。重病之際,朦朧的花室翩然不去,Vash卻殘酷地不想被消化,也不想被器官容納。直至一方死亡,獨留另一方生長,又或者兩者均死並悄然地腐爛。
靈魂有一處孤寂的草野
雙生樹綢繆交疊
枝枒往各自的方向生長冒出新葉
哥哥驕傲地唱:「這裡有世界上最美的風景。」
響板奏起
動作粗野強勁控制到位
導火線催生花朵的力量
哥哥像花朵搖曳
花朵一樣擺脫蜜裡的昆蟲
不,不,我卻只注意到另一片飄落的葉子
有一隻鳥死在枝上
一陣悲風吹拂
露出鮮豔的內臟
落子生根
他為Tesla的造肉,痂塌絞脫去存在主義的累抑,僅僅預感弛疲的、終將分離的軀殼讓他脫胎換骨了。他也願意在人類的引力下耗盡生命,不是強言不諱,清醒地順服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Tesla也只是在旁邊安靜看著那皺褶深淺的傷疤,看那濁重的呼吸滲透,彷彿踩上不知旱難的大地,永不踩空。現在Tesla會窩在他斷手空出的位置睡覺,貼著他的額頭確認他的呼吸。
昏沉地醒來,槍就放在枕頭旁,他顫抖吃力地想去抓,Tesla便將槍遞給他,Tesla如過往沉默陪伴他。Vash悲傷地接下,卻做不到把手指放在板機,輪廓裡的蒼白幻影,一個停留在孩童的階段就被殘害死去的同胞。
"你生一場重病終於醒來了,Vash。換我治好了你。"Tesla露出像他一樣的親切微笑,明淨的,卻無雙目可閉。
「我的左手……哈哈,真的突然沒了耶?好像超現實主義。兄弟前所未有的吵架,妳不要擔心,我會與他和好的。」Vash以浮誇的笑容端詳自己的斷臂,平整的沒有任何組織和神經相連,刀工透徹如浮雕,他要花時間製作人工植皮了。
"本來可以讓你的斷肢再植,但我捨不得讓你的部分靈魂離去,就先放在我這裡了,我會好好保存,總有一天,我們三姊弟會在星靈域團聚的。"Tesla夢囈呢喃,一時說出讓Vash無法理解的話語,他需要花一點時間消化和擬定今後的道路。
「我睡了有多久呢?我畏懼自己又身處在幻象,我想要和妳聊聊……」
"好啊,和可愛的弟弟聊聊。這是五號艦,我們的家園。很久喔,另一個弟弟已經抵達太陽系了。"Tesla用倒敘回答每個問題。天使的殘輝掐住Vash的心。他惶然想起剛才的夢境片段,他掙扎著下床,攜帶槍,顛簸地往封閉的琴房。Knives亟欲隱誨的,然而他對聲音的嚮往,和姊妹的共鳴,鋼琴的音質水之湄,他的音樂性,旋律和節奏不間斷,湍急、輕快的,也如刀鋒利,撕裂劊子手的行板,他為何無所察覺?把它視為人格表徵的敘述,如同一體雙生的他也有和哥哥的相異之處,Knives排斥愛的一切。
Vash虛弱地想進入琴房,但設立721組密碼阻擋,太多了?我們的生日?當他正想一個個破解時,跟在他後面一臉好奇心的小女孩,輕而易舉地把艙門破壞了。謝啦,Tesla。他勾起嘴角道謝。他怎那麼頑固呆板?他無法不對Knives設立的陷阱產生好奇,於著迷。簡單的,蝴蝶與蜘蛛要救誰的寓意。
在黑暗中,一把失去琴體的刀,豎映於十字架的鋼琴。Knives依然做不到徹底破壞它。
諸多人類刻意搬上方舟的樂器,一整櫃的紙本樂譜,電腦的協力程式和數據被真空留存。地球各地區和民族都有發展其音樂文化,如果音樂能在新世界延續會有多美好,這是Vash少數認同人類星際移民的決定。
他站直身體,仍無力地有些駝背,打開琴蓋,撫平,指頭敲打琴鍵試音,確認音律的準確和穩定,全部壞掉失靈了,打開頂蓋,弦及金屬生銹而斷線。需要花費時間重新調音修復。和他全然陌生的知識和技術領域,他可以做到嗎?
Tesla觀測他在顫抖、哭哮:"單手彈奏?"
「是的,恐怕——」Vash的潰堤像笑柄。他說不出口。我讓奈如此孤獨一人。
"奈,等一下彈琴給我聽。"Tesla賦予他的幻象時,Knives很幸福。他突然失落般的想起。他便代替哥哥,觸鍵變得遲鈍不靈敏,用著失調的音和稱不上技法的形式可笑彈奏鋼琴。愚蠢但心碎。她無玷而陶醉地擷取未知的情報,一個孩童望著他的背影,渴望了解他的靈魂。
宇宙環繞她多面的獨眼
驅趕諸人如星群的眼睛
只將Vash捧在由她新造旋轉的星系
當眼睛的星雲捲入她的狂興……
她是不會進行欺罔,所有的樂行在安魂
抑揚格嚴謹的穹頂
游離的靈魂將迎救
"他不惜代價地愛你嗎?"她唱的是愛的層次,一個孩童從背後抱住Vash一起彈琴,光譜駐留在指尖上。肋骨間一座空洞胸腔,是亞當被驅逐於伊甸園,當萃取的力量混跡在羔羊、寂靜的勞動稻田、繁衍多子女的層面上,或者進一步向生老病死,凡活著必承受,衰朽不甘平凡,第一個人類向造物主訣別後才追戀那散發果樹氣味的樂土,一聲聲呼喊的風如刀刃臨降,總有中斷的一刻,愛,在這一刻順服了。心臟灼痛和融化,我等待你,Vash,我的靈魂。
Vash和Knives從出生起就躺在一張床上,纖細少年的片段低語,他望著哥哥美麗沉睡的赤裸,裹了淺淺的一層光暈,和姊妹不斷融合的後遺症,胸膛右乳的輕微腫脹疼痛,隆起雌性的第二性徵,乳暈的色澤浮出也和左邊的不一樣,兩側乳房大小不一致,通常在隔天Knives睡醒後就會解除。Vash第一次看見時陷入迷茫的屏息。
他了解他身體的一切,他是他的兄弟,伴侶,骨中之骨,如同Knives來到世上第一個聽見的聲音是他的啼哭,是從何時開始改變了關係?凝視他的身體時所湧起的愛慾。赤裸相擁的共鳴從頸脊延伸,牽動內臟神經,生命倏然沒入可怖的源頭,他的細胞在接納Knives,他們是一體的,大腦卻在抗拒。
Vash和Knives在床上發生了親密關係。Knives排斥卻沒有一腳踢開,讓Vash半伏在他的軀上,沒有實際的肢體接觸,Knives冷視Vash和他相似的臉廓流露出的豐沛,他的赤忱,天真好奇、情慾和人類的猥褻在一線之隔,但因為是弟弟,他只不允許碰觸陰莖,Vash的手指來回撫捧初發育的右乳,親吻粉色乳蕾,會脹痛嗎?Vash問。會。Knives回答。再游移回到那均平不對稱的左乳,和自己的一樣不會發育的乳腺,這才是他熟悉的哥哥。
Vash罪惡地把手縮回去,突然不再撫摸他的身體,他的汗水浸濕了前額的髮垂下,跪坐在Knives潔白的雙腿間就像合唱愛的歌詞,哥哥仰躺著注視他握住自己的陰莖摩擦,Vash正在做什麼?他不過是沒有別開目光,Vash的身體熱燙勃起,巨獸的低鳴,完成了一場神聖禁忌的儀式,Vash愛著他?濁白液體玷汙般噴灑在他的腹部上。Knives的思緒飄搖,收攏聲音,抬起的足踝,Vash服從命令那般接住親吻,傾聽這一切,愛,應該要是作嘔的,反之他蹙眉牽動起一個淺淡、玉石俱焚的笑容。
「Tesla,為什麼同意奈,讓他走掉了?妳對他的冷漠是殘酷了。」Vash破碎地質問,可他有什麼資格,他瞄向唯一的哥哥開槍,「妳為何選擇了較無能的我進行交流?」
"你們都是我最可愛的弟弟。我愛著你們啊。"Tesla沒有感情地說。
被解體前的Tesla是被人類奪去五感和思想,不教育,不被當作生物,一個不存在人格和感情的靜物。僅有視覺殘留。她與兄弟的相遇,或許僅是游離在寒冷黑暗的宇宙,沒有意識的靈魂發出一聲呼喚。
兄弟找到了我,人類如何毀滅我,而你便如此深造重塑我,我從奈的記憶和共鳴重構Tesla,認識世界的結構和了解我是誰,是我改變了兄弟對人類的觀念開始分歧。我擷取完全的智性,已洞識他的靈魂,無須再和他建立交流,我愛著他,垂憐給予他想要的陪伴,尊重他的一切意志和抉擇,這一點Vash是做不到的。我也愛護著屬於我和奈的弟弟,不會去讀取和融合Vash的心。而選擇長久,無效率、不斷增添變化性的交流模式。因此,Vash每一次的行動和思想讓我很歡喜和好奇。我對於還無法了解Vash的靈魂有所期待。我也被Vash感染了期待的心喔。"處在期待之中,是什麼感覺?"
重塑後不斷和常態性融合的我,依然意識脆弱地只有瓦解的命運。這段期間,Teala只能眼珠凝結, Vash在實驗室重啟失敗的實驗,不受時間的點滴之腐蝕,她首次感受到善的餽贈,就像給予一塊麵包而非磔刑,Vash並不僅一次使自己道成肉身,割肉流血供餐給Tesla。
Vash思忖後笑著回答,敲擊最後一格音鍵迴繞如百年孤寂,「懷抱期待,僅此是為了不要失望。」
他不彈琴了,牽著Tesla的手離開琴房。
"弟弟,我們要去哪裡啊?"
「去看我們一起找到的新世界啊。」Vash溫馴地說。Tesla便綻開一抹快樂的笑容,好啊。她俏皮回答,牽著他的手開始在長廊奔逐。
"Vash是人類和PLANT的英雄!你為大家找到新世界喔。"
他們來到了冷凍艙室的門口,就能感受刺骨的寒意,Vash突然停下腳步,一陣荒謬般的徒勞從背後壓垮了他,他失神、不勝唏噓般跪下來。
「是我背叛了妳的信任嗎,抑或我才是那個比人類更罪孽,真正背叛妳、玩弄妳生死的人,讓妳變成和生前樣貌全然不同的怪物。那麼,妳是恨人類的嗎?妳不用顧忌我不去恨人類,像奈一樣做自己就好,雖然我會想辦法阻止他。也會想辦法阻止人類不要再傷害PLANT,尋找可以和解的世界。我重塑了妳,並非要妳原諒人類啊……為什麼妳要把人類都燒滅?奈也走了。持續對話的世界,是比死亡更遙遠的距離?」Vash不斷分析,他跟心中的怪物搏鬥,幾乎混沌無序的妄語,是從哪裡歪曲真實,當他注視她正體的那一刻就瘋狂了嗎?
"弟弟,我們從不背叛彼此,我愛你,你永遠不會傷害到我。"Tesla光滑的眼孔,黝暗地低語,這令Vash更加徬徨無措,無法成立她的動機。
「那麼,為什麼我們之間卻無法理解呢?所有人都是,為什麼不一起努力爭取和平呢,我該怎麼彌補差異的距離所造就的苦難?」
比起懸而未決和混沌不明,Vash希望得到明確的指引,哪怕這種指引是無望的判決。如果給我肯定,我會義無反顧地前往,如果予我否決,我會毫不遲疑地退出,尋找另一條道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既無法滿懷虔誠,憚於褻瀆。如果這種黝暗正是神諭呢?
"那是只有神能做到的事,屬於Vash的傲慢了,我卻不忍心讓你犧牲奉獻自己。"Tesla娓娓道來:
Vash和Knives最大的思想區別,他憐憫罪惡的人類,既是英雄的義舉,也是他的罪孽。義舉,憐憫屬神聖領域;罪孽,從犧牲的意義上,善良比之施予,更恪守一種選擇,當Vash不斷被逼迫作出選擇之時,解決雙方的暴力和衝突,他往往會不計代價迴避選擇的臨界點。就連星球的引力之選擇也能強行迴避。
概括時間的犧牲、精神的犧牲、物質的犧牲乃至生命的犧牲。Vash可以說是全部做到了,為罪人奉獻犧牲,除去生命、時間、精神和物質的犧牲,對一部分人不值一提;對一部分人不堪重負。一部分人卻顯現善良,僅僅是因為他們擁有的富裕,可以忽視那犧牲的部分。
Vash承受的苦難全都完整歸化於他本身,一旦稱義,將永遠是義,沒有任何人會理解和接受他的行為,Knives,人類,PLANT都會把他當作無恥的背叛者,Vash在世界上失去了義。他不明白的是,當他排除多少的罪惡,要通過相等的不幸抵償。
追求的和平,而忽視涵蓋的取捨、拒絕和犧牲,從根本上違背平衡。興許,在宗教意義,施予而無犧牲,這一能力可能是非人的,即神力。認為自己能實現施予不讓萬物犧牲的人,已然將自己置於超脫人類社會視角、與神並駕的位置,是謂瀆神的傲慢。
當個體信念超越世俗的框架,實踐博愛的精神於行動之中,在普遍的現實定義,Vash的善良會被錯謬成,漠視了犧牲的價值,赦免了應得的罪惡,輕蔑了苦難的重量,顯得不食疾苦空洞滑稽,是睥睨眾生的傲慢。正是Vash眾叛親離的因果。
Vash無疑是完美的義人形象,他從未施行不義,卻擁有最響亮的不義的聲名,他的正義將迎考驗,他才能證明自己選擇的善良,不被破壞聲名及現實所挫敗,恰是相反,他的堅持,一生會被視作不義者,本質卻是義人。
「妳談的這些義,我不知道,也無法想得太複雜啊……Rem竭盡愛,守護住方舟的人類,黑暗終將降臨,我不能放棄──堅持不殺,不害理念同時尊重生命。」Vash聰明而頑固地說,他以身踐行的,引領人類走出柏拉圖洞穴的光。
"Vash,我並不憎恨人類喔,我被解體到不存有知性了,人類會在乎一隻白老鼠嗎?實驗鼠有靈魂嗎,這就是被賦予的價值。不論他們對我做的實驗、不把我視為生命一事,兄弟卻佐證我的存在──你們並沒有忘記我。"Tesla突然回答,他們的持續對話在一個節拍上,Vash幾乎要擠碎心臟。
「Tesla,不對,不是這樣的,妳不應遭受那些對待,任何人都無權傷害另一個生命體。」Vash流淚開口,他的善良未被不義栓住,然則,以複數第一人稱進行的思想,遠比以單數第一人稱進行的思想更背離正義。
他不想再讓周遭的人蒙受痛苦、恥辱和死亡,必將旅途的風險降到最低,走過宇宙的窮途,想要努力地改變體制和環境,總有一天人類也會去反省和進步,即使是身處在毫無未來的宇宙。前往新世界,是讓這份理想實踐的前提。人與人該如何理解彼此。任何代價都不足掛齒。
"人類也會把人類關在籠子喔。"Tesla以繁星組構,反過來安慰弟弟,她不斷縫補分離,廓然可觀,而急疾收縮的龐鉅質量。她在無限接近神時,也唾棄淪為非人的獸。
在地球,人類俯拾皆是的、會把厭惡的東西囚禁虐待或眼不見為淨,看見喜歡的稀奇東西也會圈養。為什麼不放其在外活動。輯一人類天生就戲謔於宰制生靈,輯二放出去就會死。踩在人類的領域上也會死。在逐漸枯萎的地球,人類最終把自己關在一牆之隔,免牢籠以外的東西殺死他們。
PLANT被禁制在容器提供產能到極限,人類延長壽命也會把人類塞入艙體凍眠,一樣都是籠子沒有區別。他和Rem也對人類做了差不多的事,決策者的善,在於權衡取捨,通常會選擇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去實現另一部分人的利益,Vash卻相信他能承擔那本無可化解的矛盾和兩難困境。
漫長的旅行遙望著那些與自己分離的星象,遙不可及的、冰冷的恆星遺骸。Vash會傻笑著說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自殺,他好像真的不行啊,什麼事都做不好,從小就害怕暴力和打架啊,害怕人類在中途醒來,他有辦法和他們友好嗎,勸言人類不要停下旅行,也想要從中保護Knives。
「是啊,但絕對不能去遺忘罪惡感,我過去的每一天都在悔恨中度過……現在也是。由我一手造成的大墮落,奈的離開,害妳變成一個怪物,我發現自己救不了任何人,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輕盈,死亡從未壓垮我,不是嗎?」Vash的淚水模糊,嘴唇咧開微笑的形狀,發出抽噎的笑聲。他罪有應得,提出對自我更為嚴峻的叩問,這裡還不會是他的終點,他應該有更好的以死贖罪的處所。
當永無盡頭而徒勞無功的苦難以他非所願形式結束。
無可救贖的拯救。
徹底失敗,一如所有理想主義者。他還能做什麼?
Vash一半會痛苦,而一半欣慰,這份空無又卑賤的尊嚴,他都是最無足輕重的人物,於他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悲劇的重量。
「被暴力虐待的人才能明白暴力的本質,被苦痛折磨的人才能理解和平的珍貴,我不願意讓Tesla的死……再度成仇恨和爭鬥連鎖中的一環,抑或惦記在心中化為和平的基石。妳對於我們兄弟而言有多麼重要!」
"正是Vash和奈的善良感動了我,使我深省善行的義務。走吧,我們去新世界。"
記憶的永恆,時間荒誕,睡眠的凍土艙室,虛空中的環形巨眼,Tesla從眼球摘讀而出,開啟一扇門,引領Vash進入了。
Vash用單手握住金屬槍桿,完美的義人不存在正義的聲名,詰問:
「Tesla創造出脫離物質和生命的高次元領域,能保證讓所有人都幸福嗎?請妳告訴我!否則,我會不計代價帶人類的靈魂逃走,讓他們回歸真正的死亡。」Vash的正義從未有一種妄諛之感,溫柔地傾聽並同情罪人,將蒙救贖。他經歷的失去,一無所有,即使一時失神,也能從容面對,不需旁人揣度,不需情感代替,對未來可能出現在生命中的變化,保持理性的判斷和選擇。
Tesla能夠觀測到的。羽毛經振翅的律,刷亮溫暖的光輝,一個客觀,絕對善良的世界。
人類正在做什麼、Tesla也──快住手?Vash無法跨越的距離,再次因為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新世界」,強迫驅動赴死的刹那,她帶來的啟示所引起的萬物瘋狂。
自殺是沒有痛苦的。
他第一次看見PLANT自由移動的樣子,她們被判斷為無自主意識的生命體,誕生於波濤,濯海而沉寂,是光明……彷彿悲傷不安地用羽毛包覆住他,阻止他朝向Tesla和人類。
Tesla啊,祢的恩賜是歡笑,是憐憫……現在開始膜拜吧!
窮盡力量叫喊,卻發出微不足道的聲響。
人類瀆神般的集聚,無蔽的,Tesla獨立體實驗將視為人類的宇宙史大躍境的事件,無疑屬人的邪惡,但不引起道德的爭議。她代表的是,迎受宇宙性的人類命運的毀滅象徵,人類和PLANT的罪惡結合,集體暴力的謀殺、冷血。
誕生於波濤,濯海而沉寂,是光明……
星光於吾民臉上,請在吾民眼上張開祢綴滿花朵和殘殺的臂膀!
是怨恨,是光明……那空虛又滿懷親切的,迷途啊,無始無終的狂喜!
突然之間降臨,Tesla慈愛如上帝的神體,人類的靈魂墮入瘋狂,去分解她,開膛剖肚,將她撕裂並吞噬,她任予取予求,都在她的星瞳祝融成一片深淵。
Vash一瞬間陷入駑鈍般望著,他也是有罪的。他輕輕地撥開PLANT的羽翼,對調位置,他將她們輕輕地守護在背後,是啊,姊妹比他害怕和迷惘悲傷,儘管他要面對的現實已成荒誕的變形記,他缺乏說服力、對改變不了的現實不斷提出反證,揭示更深的矛盾和衝突,他的理想就像一塊空白、毫無感情的石頭並不提供他希望,也不給予他任何美好幻象和錯覺,他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世界的殘酷與美麗之間的對比,經常在兩個極端之間擺盪,去努力維持複數第一人稱,盡人為的平衡──這種孤獨,使Vash認為每一樣事物具有價值。
「人類,請吃下我多餘的肉和血吧,只有骨頭不行,那不是屬於我的──請不要再去傷害Tesla了,來吃下我的血肉,進行一場第一次也將是最後的和平談話吧。」
Vash情願自己的行動有意義,再一次將自己完全獻上的,他嘗試撕裂自己的靈魂,如擘開的餅和杯酒,原來他才是那一個,無法感同身受愛的人,他信人性,卻也相信所有的一切,都能得到拯救。以至於他為所有人的付出都是不堪而違背情感邏輯的。
Rem赴死拯救奈,善的力量,引向善的正途,就是抱著這樣的覺悟嗎。
人類察覺到了Vash是在此世,具有獨一無二的生物特性表徵,比Tesla的神體更加迷人,是什麼呢?人類想不起來了……他們紛紛轉移目標,群體俯首衝向Vash獵食。
被分屍的Tesla如旁白說道,瞳孔裡狂喜的閃光突兀熄滅了:"這是不對的,人類不應該像我的弟弟們爭執一樣,像個小孩子,搶東西是不對的!"
人類拋棄肉體成量子生物,在她的怒目之下,如一團死去的星雲沉睡,奪去了慾望。
Vash不可以死掉。
他的靈魂幾乎碎形,卻長出翅膀,星蛻──得到多麼短暫地交握,奉為圭臬,他傻笑著終於能握住Tesla遞出的手了。還有什麼未竟的,還有什麼不可能?
Vash握緊她的手不放,在明滅中牽引著彼此,她彷彿回想起自己握住奈的手那般的溫暖,深深地猶她思念,類似懷念般的感情嗎,每一下撲翅而變化,每一下,都是生命的誕生。
須臾生死,流變不居。黑暗中聚攏,飄蕩、喧嘩,發出尖嘯一聲。在她們的清輝之下格外孤寂。奔放聖潔的歌聲,光明突兀朦朧、孱弱,慢慢縮小。黑暗和光明相聚的一道風裡。
"Vash和奈吵架是不對的。人類在新世界生活也不可以吵架喔,你們要好好的去愛──做愛吧。繁殖,發展生命的進化。"Tesla會用愛寬恕人類,一如過往她寬恕兄弟的反覆爭執。
轉眼間,Vash發現自己落入在姊妹慈柔的懷抱中。Tesla又悄然無息離開他了。
一陣似乎遙遠又貼近的魂,記憶,聲音和形象欲圖拼接,一開始並不成功,四處飄揚,一切都似塵埃,風中挾裹著哭泣,從何而來?此前似乎有過一陣悲恐焚盡的呼叫。叫我嗎?Vash發瘋似的尋找人類,他們卻自己找上他了。
喪失敵意的靈魂圍攏過來,如蜉蝣在Vash的四周,Vash終於如願和方舟的人類交流了!明明失去形體,Vash彷彿認得出是誰,記得所有人類的名字,一個久聞其名卻從未見面的老朋友,他們一如始終不認識他,洗滌記憶,忘卻自己的生死。不,這不是交流,沒有聲音,沒有眼神,沒有撫摸。在她創造的聖域,人人心意相通,也毫無秘密和私心可言。
在這之前,只有PLANT的高次元領域並沒有黑暗,是人類的靈體加入後,一切照亮了黑暗,空無的均勻遼闊,無邊無際。
人類困境的情懷,是達成正義與愛的一種條件,Vash日漸不懈地割肉釘上受難,救贖人類的罪惡,將殘缺的星移拼湊完整,達成條件以後,神與人之間,將不再有隔閡。
PLANT和人類手牽手飄蕩,在她封閉的圓環巨眼中,一切都已兌現,只有永無止境的孤寂,黑暗中人類的死靈飄然遁形。Tesla賜予了人類嶄新的、永恆而完美的生存演繹形式,無憂無苦全知全能,人類從出生起只能單調朝向死的盡頭,如今再也不會挨餓和受凍,不用關在籠子延長壽命,不需犧牲另一方的利益換取自身的利益,所有人類將會變得富裕和善良,達到平等的均衡,沒有什麼比這更誘惑的吧?飛散的魂魄將在宇宙間重拾自由,隨心所欲,擺脫時間和距離的定律,想去探索哪一條星系和星球就去吧!死的恆久意義就是證明生的不可重複性。
富裕能殺死細恐的人性,貧窮和不公使人不可免的,流於卑鄙和犯罪。人應該盡力擺脫鄙夷的貧苦和犯罪。
Vash的意識昏眩,不感到疲累和疼痛,只有徹骨的寒冷,習慣了寒意後反而溫暖起來,是人類之中的一個擁抱他,無抱可擁的為他祈禱,祝福和感謝。一如Tesla所說的,來到高次元領域,肉體將成空,赦免罪惡,只剩下靈體。然而PLANT被認為不存有思想的、均律和聲的次生命體。人類的死靈豐富了音樂的層次。這裡有時間的概念嗎?Vash呼吸開始停頓、窒息,漫長的思考,那不過是思想的速度,是意義所需的過程。
Vash唐突發現自己竟在人類的面前赤身露體便感到羞恥,就有一片無花果葉子飛來,遮蔽了醜陋甚或美妙,掩蓋不住他的慾望。
人類簇擁如蜉蝣,一旦接觸Vash嚇得魂飛魄散──他有體溫?他是活著的。人類敞開的靈體,不分性別和年齡,赤裸的無所遁形,人類在這空間唯一做的事,就是赴死般的交歡,靈體竟在交媾。
「Tesla,妳正在玩弄人類嗎?這不是競合互利的生物關係,妳不應該這麼做,快停止!」當Vash想要反抗時,想要自由,和平制衡暴力,一把槍就神奇的出現在掌心,他朝風暴的中心開槍,傳出悶聲般的空遠槍響,他的心臟前所未有激烈地狂跳,不住連發槍到彈盡為止,子彈真的沒了?他丟下槍,拼命地想追上Tesla,狂風乍起,他追不上她的思想速度,遠遠被拋下。
見證成千上萬的人類如趨光性,化星蛹漫天飛舞,搖蚊般的黝暗風暴,為繁衍纏捲在一起。現今的人類不過用靈體在仿效相互敞開和依戀,PLANT不會演化,她們屹然不動於,蟲蛹飛天求偶的離奇畫面。昆蟲於花朵而言,既是授粉者也是毀滅者。
"Vash,我想要向你請教,做愛,為什麼要害怕眾目睽睽呢?"Tesla發問,巨眼在嘯風中若無其事地飄搖,竟真切得令人困惑。
人類需要繁衍,也要從交配中得到愉悅,人類什麼都想要,Tesla能實現人類所有的願望嗎?PLANT是做不到繁衍的,但我會讓她們完成族類合作繁殖,和人類共生新的社會秩序,讓Vash的理想不再只是空談的理想,身為姊姊要幫助可愛的弟弟才行。她發自內心極深之處的愛的光芒。
時間被重組為無國界,不遭肉體拘束,靈魂得圓滿,不再有罣礙,罪惡和疑問。心心相通,無我無他。人類能在時間中穿梭來去,思想的速度比時間快速,超越宇宙的距離,想像便到未來,回憶便成過去。人類被奪去慾望,對過去無所留戀,不抱憧憬向未來,停滯永生的虛空。
黝暗風暴如蚊繩環繞,集體由幼蟲蛻變成蚊,空中飛舞在進行生命的大融合,短喙狀無功能,不會吸血只吸食植物的蜜,飛行過程,大量撞上Vash的髮膚,彷彿要鑽入人體任何有孔洞的地方,他不得不閉上眼睛,鼻孔和耳朵塞滿殘落的蚊翅,他抑制不住哽塞咳嗽,嘔吐在掌心上是一攤軟掉的死蟲。
「愛慾是一個人最軟弱和孤獨之時,一個人向另一個人敞開心扉,相互信任不被分離,但又不能完全被理解的,與愛人合而為一,一起走進神聖的生命之中……那是不能被他人所干預的。」Vash回答,是他先吃下禁果,必須愛上他們之間必出現的距離,呼喚著Tesla一起對愛的闡述。
「當我們身處在愛慾的滋養和保護之中,我卻一次又一次傷害奈……愛慾也是一把矛盾的雙面刃,如同吃和絕食,就有必要摧毀另一方的生命形式。」Vash以這句話懸而未決,尋求痛苦意義的解答。Tesla停下腳步,他終於追趕上了她的風暴。
他踩上巨眼的中心,少女旋轉般舞蹈,風聲昂烈,輕輕抱住他那被Knives砍下的手臂。
"我捨不得把手臂還給你,因為這是Vash的靈魂……我喜歡你們為我烘烤的生日蛋糕,也想要讓兄弟以標本形式陪伴我。我死過,所以我知道不行,愛,不是永恆的。"Tesla光滑無眼流下的淚水,生命的起始與終,都在她的光環中,豐盈如圓圈,無端無倪,她卻開始忍耐不去佔有兄弟的靈魂,不去破壞掙扎起來,時間會讓一切變成貪婪,就是當你凝視著我。如同深淵在呼喚,呼喚愛。
「想要就拿去吧。誰說愛不是永恆的?」Vash輕鬆地一笑,彷彿以無形柔韌的左手,隨風撫摸Tesla的頭。
人性的自發性,是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
生物該如何生存下去的本能,也是大自然、宇宙對一切給予最嚴肅和尊貴的挑戰,唯有人類以善惡混淆了向上力量,向上的墮落──Vash知道自己或許錯了,縱使大墮落在最初的沙星,或其他形殘不全的星球,他應當勇於挑戰,無所遁逃於天地之間的殘酷,讓缺憾化為生命的一部分,那怕走向自然生滅之間的輪迴。
Tesla不希望Vash的理想破滅,讓Vash守護的人類生命抵達臨終,她如邀請我們永存在"祂"的愛內、住在"祂"的愛內,指明了這份愛的無垠視野,圓滿無缺。然而理想必在現實中挫敗。
「Tesla請追上我的思路、追上我——圓滿並不代表無缺。」回憶裡的那賁張生命與親密溫暖的性。現在換成Vash的思想速度比她快了,他神色馴良,到此刻,依然走向孤獨的先鋒。
宇宙裡有最神秘的一部分:詩歌。Vash打開降落傘,縱身一躍,變成人形颱風,運用想像力,他開始亂七八糟阻止,彷彿頑皮地大鬧一場,席捲吹走人類赴死的群歡,用最愚蠢可笑的方式解決問題。當人類無意識地進行繁殖,他就一轟吹散嚇跑人類,管他的呢。蟲暴漸漸平息了。
Vash追求的正義,不能遺忘人性的軟弱,不能失去靈魂的潔白,他認罪,他又想相信,變革實踐的精神和現實非但沒有矛盾,莫傾向變革而捨棄信仰。
伊甸園是否於近在咫尺的烏托邦,Knives流離失所、不斷尋找的失去。我們所有人都是有罪的,Knives離開他的澄澈宣告。無罪者所受的鞭撻和羞辱,卻無不是為他一身重罪的代贖……讓他這軟弱卑污的罪人得救的禰之意旨是什麼?……Vash固執不捨棄地追問。
然而回答Vash的,僅有一片無邊的靜默。沒有解救的神光。沒有回答。
「是啊,要笑著這樣想,圓滿並不是無缺,請妳重復我的話。」Vash是搖搖欲墜的渦旋,風挾帶急劇降落的雨,終於如願接下姊姊的悲傷,精神上脫離了禁錮,姊弟相擁在一起。她的靈魂之窗終得緊閉。
"圓滿並不是無缺。也不是沒有遺憾。"Tesla半闔眼,空靈、黝暗的重複低語。
"你信任我,追隨我,我卻引你走向失敗和死亡。"
Tesla痛苦地想闔上眼睛卻做不到,告知一個殘酷的現實,神妙上演,她祭獻死亡的賦格,只能扭曲地意旨成全兄弟。
「如果妳想要安息,妳想要跳舞,我都會輕輕地呵住妳,Tesla,永遠活在我們兄弟心中的姊姊。」
Vash喘夠了氣,擇去沾染在身上的殘蚊和花葉,他應當感謝Tesla,他不再逃避方舟的人類,重新抖擻了精神,他把所有的一切說出來,毫無保留的,像Rem告知兄弟關於Tesla的事一樣。對不起啊。
逃遞床第之歡的呻吟,復甦起人類的靈魂,人類停止群體的墮落瘋狂,當驚覺自己對視Tesla,失控燃火之時,PLANT沉靜冰涼地用植物的身體攀抱住他們,熄滅了火勢,紛紛咳出心的碎片和羽毛。呼吸,生長,掙扎。望風的,一切受造之物一同默想而歎息。
開始湧現失去的記憶和情感,慾望,人類的靈體不亞於PLANT在宇宙的流離無告,無論如何都是走在痛苦的長途,某種程度上人類第一次和PLANT的生物特性重疊,空無的無法被填滿,有的甚至開始攻擊報復Vash,痛斥Vash的傲慢,憑什麼他要一人承擔方舟的命運?也有人感謝他,長醉不復醒中得到解脫了。有的對他充滿興趣,想要和他當朋友,問Vash有喝過酒嗎?反正他們都死了,一起去酒館狂歡吧。Tesla聞言,便在高次元領域成立第一間酒館。
脫離肉體的拘束,任穿梭宇宙和時空,保有靈魂算死掉了嗎?這也是沒辦法的啊無奈接受現實,接下來的生命形式該如何延續下去呢?我睡了有多久,想回到地球,看看留在那邊的家人還活著嗎?我想回到家人的身邊。第一次看見PLANT脫離容器自由移動的樣子,好像天使啊,和天使一起建立家園也不錯。PLANT便露出笑容。各式各樣的,不同的想法交織著,Vash遇到攻擊也只是微笑拼命地逃開。─應和人相會。他大聲哭泣和大笑著。我們一點都不在乎時間。疾速穿越時空迅速瓦解的碎片。
有的人類說,他們不知道一切的始末,便堅信自己是無罪之人。彷彿睡了一場好久的覺,突然醒來就被燒死了,有夠荒謬諷刺的結局,宇宙就像他以前的人生都是攪混一團的狗屎。另一群人類就反駁了,在地球本來就活不下去,不然幹嘛賭上生命搭方舟啊,反正人類本來就只能依附PLANT活下去,卻自以為是凌駕之上,若不反省和珍惜,被反撲的結局是必然的。啥,那個被實驗的Tesla現在變成神了?被審判燒死活該!見到人類相異吵架,Vash老實笨拙地急忙解釋,不不不,我絕對沒有想要反撲你們的意思啊,Tesla也沒有那個意思,快來幫我說話啊,PLANT也不要默默看著我微笑,人類突然對Vash好笑又好氣起來,異口同聲說還不都你這大笨蛋害的。彷彿一下子和Vash熟捻起來,畢竟人類和Vash也算一起旅行的老朋友了。靈魂的人聲亦在此神聖弦樂循環,最終淪為無法聽清口白的呢喃,死亡並不是一種解脫,就這樣死去並非毫無意義的,耳邊嗡嗡作響,我們不停地演奏,直至尋找天堂的那一天到來。
「Tesla,等等我,等我去把奈帶回來,和被他帶走的姊妹一起回家。」Vash飄浮的形體忽感沉重,重到他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如同地心引力,從樹上掉落的一顆蘋果,他察覺不對勁,拼命地想要抵抗,為什麼Tesla又要拒絕理解和對話呢?把他推得遠遠的。
"不的。我全然了解,深愛著奈的靈魂,我不拒絕他每一次的絕望,我待他興許是冷漠的,當他以深情的絕望呼喚我,我用以深情的絕望回應他──Knives要毀滅萬物,來結束他高度自戕的悲劇。去殺死他,Vash,他始終在等待你這麼做。落幕吧!"
Tesla仰之彌高,平等的,將一半的能量強制灌入Vash的體內,把力量用盡,穩固新世界地基,為他開啟通往太陽系的門。
Vash的體溫逐漸拔高,灼燙到幾乎蒸發,是殘疾的肉體回歸他的靈魂,他被Tesla強制驅逐出高次元領域,人類看著他,就像在天空上的風,他越飄越遠,消失在盡頭。
我如此駑鈍,如何再擁"祂"(即為我追求的正義)入懷抱?如獲至寶的一切終將歸還,舉重若輕,不處在期待之中了。Vash抹著眼淚忽然迸出傻笑:
「大家好,我是Vash the
Stampede。是你們實施SEEDS計劃,意外誕生的PLANT獨立體,你們可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還有一個特別討厭你們的哥哥,我和你們在太空旅行很久很久了……我記住你們的名字,你們問我是誰?現在你們在做什麼?好吧,我就一個個告訴你們。很簡單,我一心要在自由的時刻違背規則,和我的愛人一起,蔑視宇宙的法則,踐踏塵世的虛偽,向虛無命運抗爭,論得救恩的痛苦。讓愛人真正地看見我,看見我的夢想,我的軟弱和我的狂放不羈,一同揭去遮蔽在肉體深處的靈魂。我們會借助身體的放浪,持續對話和傾聽,飛躍無限的希望。因為"我們"都握有一張空白的車票。」
完
《星圖》長篇小說
正義,啟蒙柏拉圖《理想國》描述的,他提出的假設性,完美的英雄不存在正義的名聲,巧妙符合我心中原作漫畫和原作Vash的想法。這篇我不好寫,寫得很艱辛,讀者可能相對不好閱讀,有一些文學性,算最後的收尾了,用極端怪誕的故事情境,拋出生命荒謬的問題或者真相,理想與現實的對立,Vash依然會為無解答中找到答案。
下一章,十三和十四行即最後的小節落幕,將要摹寫一篇屬於Knives的古希臘式的戲劇。歡迎給我感想和交流,希望2023年能出槍本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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