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樂土
槍神Trigun
VK/台刀/原作向涉及結局雷/陰間亂倫到可以讓人發冷哆嗦的故事請慎入
多麼廣闊呀!多麼平等而自由!
混著沙子的微風吹拂著,刺痛猶溫暖,我睜開了沉重的眼睛,長久的,混沌朦朧的形成明確的意識。
在我「開始」——或許也是「終結」——的地方。
這樣的我從世界誕生了,沙岩盤根錯,無論那是否為高低層次的生命形體特徵,皆以它各自的活躍,強烈的生存本能行動。
風凝聚一道強勁的熱浪鞭打我身,搖晃著我身,不斷飄落的葉子,我不會像岩石般頑抗,求生本能令我順著風彎曲擺動,嚴酷的風,至今未能止息。
望見一片黃土沙漠,乾枯死寂,日與夜,四季的流轉,所見的景緻單調一致,它不存有變化,時間的流逝對我失去意義,我似乎對一切如此熟悉又陌生,卻不再眷戀,當我要重新入眠時,一顆燒滅的小隕石兀劃破了天空,旋即攜手與復數天體星落,刻刀鑿裂了──隔閡,我安靜地埋在深土裡遙望著;我的視野又不止於星圖震顫。
看來這世界存在美妙的奧秘,等待我去領會它。
驅身限制了我的視野,我只能佇立於眼前不變化的風景,狹窄,枯黃不斷飄落在地上。
從幼芽到葉脈清晰、枯死脫落的草莖,我的結構體裡有源源不絕的能量,縱使不灌溉一滴水,我也能夠活得長久,但我與其他葉子不同,它們有的生長在樹幹、葉冠、旁枝延展,能隨風吹拂四散,而我生長在泥濘、最不起眼的地方骸入癱瘓,原來我憂懼徬徨如一株移植花木,在失根嫁接後不斷抗拒水土失和,我嘗試尋找我的原生,卻聽見年輪發出迴旋、縱橫交錯似的深沉聲響,是不復的記憶,對抗死亡唯一的方式。
我發出一聲嘆息。
茂密枝葉,陽光從葉隙透下,我閉上眼,感受著脈搏和呼息,重拾發音,稍縱一逝的美夢。
從未降下一場雨。
水,極為珍貴,我作出現實合理的判斷,我來到一座缺乏水源的荒原;在荒原,所有生物將終歸我希冀喜悅的平等,共同面臨死亡的困境,偶爾會有零星的鳥類和沃姆斯飛掠我面前。停頓。──喜悅?儘管我失去了身世和記憶,我的情緒再如求生緊咬熾熱高溫的惡土不放,都不能揚起燃樹的光華。
我辨別了獨立性和葉子,它們純粹的無法答話如此美麗,明明是密不可分的樹身一體,頻頻憶舊,我洞察支撐我意識存在的情感根源竟是憎惡和醜陋,遺忘裡有仇恨。令我再感痛苦、空虛傷悲求死。我想與其他葉子一起,在風中嘩嘩地歌唱。
我對於停滯眼前的荒涼景色不再有任何想法了,無,就是真正的無。我沒有想法了。偶有流星能讓我抬頭,儘管禁錮的靈魂如此渴望自由,我更是自負而帶倨傲神采的。物競天擇的法則,我是獨立的一套生態系統。
葉片從不斷枯黃凋謝,凋謝後埋葬入土,一點一滴轉化休眠般的養分,茁壯根部復甦新墳,不必擔心水源,光合作用製造養分。附生植物寄託我身,這顆死滅的沙星創生了附生生物,嶄新的生命體。真菌、藻類、苔蘚,陪伴著我,我任由它們純真、無意識地攫取我的養分,多元的植物性繁盛壯大。
花朵如繁星般綻放,昆蟲鳥獸現蹤。
我是沒有腳的,也失去了翅膀。
不能像人類和鳥兒一樣去想要抵達的地方。
人類小孩偶爾會摘取我身上的果實。摘取、自然掉落,對一棵樹沒有差異。
我只能靜靜地張望。
自始至終,我對人類的存在,最終得到漠視的結論,因此到這裡我從未提起人類。
人類很少出現在我的眼前,似乎我的存在被嚴格保密了,只有一個小孩頻繁出現,小孩說著噁心的話要遵守某人的承諾照顧我,直到他完成旅途為止。
那是誰?悠柔如斯,我的頭暈眩起來,心絞疼痛,強烈意識到死亡的衝擊。我不得不停止回想那個人,只為延續樹的茁長,想解脫地搏的禁錮。
有一天,小孩愚蠢地提著一桶水來到我這裡,他辛勤地日夜不休工作,嚷著好不容易取得乾淨的水要我安心長大,我嗤之以鼻,我在人類眼中如此脆弱渺小?他小心翼翼地舀水,澆水,向我分享水,浸入樹皮輕輕地吮吸著水分,忽地我感到放鬆自在和快樂。我首次藉由外力的水源補充能量,輕盈如一夢,偉大深根的開花,結果實般的死亡,我尋覓水的根源──PLANT。
啊啊,我想起來了,我不再是PLANT了……我只能是一棵普通的、會開花結果的樹。我是如此孤獨!還有一股未知的負疚悲傷纏捲著,搖搖欲墜。我痛悔不該她們生於此世的荒絕時分。
小孩澆完一桶水累了,他笨拙、但認真仔細淋溼每一塊根莖位置確保養分吸收,在荒沙斜坡跌倒,找一個掩蔽的地方睡去了,我不知不覺成為庇蔭涼爽的所在,我的遙望葉片連綿如雲朵,連附著薄脆的樹枝和根,小風吹拂,露水瀼瀼。
「現在只有這棵樹,知曉我年輕的模樣。」他說。一轉眼,小孩又似老人,人類的壽命如此短暫。
老人撿起葉子,一股強烈未知性的、積勞成疾,如倦鳥歸巢的情感,這是、什麼?促使他輕拍葉脈的紋路,黯淡的光合作用,把葉子夾放在老舊的詩集裡收藏,斷續地、又一連朗誦了好幾首詩。
然而老人的發聲鏗鏘有力、磨難、沙啞嘹亮,時而溫婉,他咳嗽了,為活著。我受限的視野,遙望前方的景,僅有詩音環繞、讓這一片永不變化的蠻荒更添上了無有虛實……我憶起了大鍵琴,我不再把手指放上琴鍵,我刻意讓風晃動樹枝窸窣有聲、蕭瑟有韻,竟把風轉化美樂之聲吹拂我心。
我傾聽詩,嘗試了解詩的存在,它同有古典樂曲一種不矯揉、不落窠臼的美與厚重,亦深沉的雅致,卻保留了原始的純粹,憑天馬行空的創造想像力,不須借貸樂器就能有渾然一成的音色。
逐漸復甦了聽覺的感官、記憶,思念。PLANT的清泉歌聲宛如是對我,對故鄉的呼喚,PLANT墮落到沙星並決定把此當成故鄉,至衰竭敗壞,一直到死。在悔恨裡如今,我亦懷愛著、釋然尊重她們的決定,我那受錮交纏般的枝幹,在土裡深藏不露的根鬚,她們都歌頌,歌頌,她們又是如何夭折凋謝的。基督古昔的溫柔,水泉的源頭的雀聲下。
時間的緩慢流逝,我的一天就是永恆,人類為我澆水,為我朗誦詩。人類,接受最壞的生活,原來不過是孤獨地苟活著,死去。永恆的一天!我的明天何時會到來?
人類竟連一片落葉回歸塵土的安寧,都要殘酷地奪走我的墓,夾在書頁裡,如此荒謬可笑的舉動,然而,未死而先埋,先埋而未死;摘果和落果,兩者之間究竟有何區別?依戀、依戀猶深,我漸漸想起一切了啊,Vash會如何回答我?我憶起他的事,他的名字,我所失去的樂土,半身般的弟弟。一種不自覺被觸動的依戀吧。
不應該回想起來的,我如垂死的凝視,夢境驟然破碎。意識撼動如一顆果實,墮落,條條鈍根,終於又在土壤裡沉沉睡去。不能等待Vash回到我的身邊了。
記憶完整甦醒後,我不能僅僅當一棵普通的樹了。我聽見Vash的聲音,半垂著眼,恍惚憶起他的許諾,逾越了生死的界限。
他的表情一臉懷疑我為什麼久久對著塵土垂首沉思,而不去仰望浩瀚的星空呢?
「來不及感激朋友照顧你,他就過世了,他分明還那麼年輕嬌小,一個天真無邪滿面笑容的孩子,他沒見過樹,比誰都喜歡這棵快枯萎的小樹,我就把你暫交給他了。」Vash感慨說,在我聽來實則冷酷無情,我最後見到『朋友』一面,已是一個滿面愁容的老人,他如常為我澆水、讀詩,迫臨到壽命的盡頭,遲遲等不到Vash回歸的約定,他便轉身放步離去,我沉默看著他的背影,一直未再轉頭,邁向荒蕪的中心,所有生命回歸平等的歸處。可能是害怕讓Vash看見他的死亡吧。很像人類會做的事。
「奈,我觀照將近百年沙星的歷史,沙星發展判斷為穩定,人類和PLANT可以攜手共生吧……以後大概沒有我的事了。抱歉讓你等待我這麼久,我流浪、終能回歸你的墳墓前,我高興得害怕了高興!」Vash輕鬆地笑了笑,表情裡沒有笑容,他隨手摘下果實,乾脆地輕咬了下去。
「真是一棵美麗的墓碑,我依戀地品嚐了它,新鮮的果實甜燙又飽滿,你一定不曉得你有多麼好吃。你遺忘了我以後,現在寧可獨自為自己的命運悲哀麼?」Vash說。他不允許。
Vash以真實抑或夢幻的形態與樹見面,樹而不知曉,死,開始融化殆盡了五感。
「我現在完成PLANT的捕食了,簡單地。你曾是我最大的依靠,這也是你最想要對我做的事,融合一體,讓我在你的體內永遠活下去──是誰要把我們分開?」Vash微笑地把果實吃完了,陳述曾經發生的事,已然脫落也無畏的記憶區塊,他頑皮地舔一舔,染紅豔的唇角流下唾液,樹凝視他吃下自己的部分,唯獨看不見他的眼神,這是樹最終見到Vash的影像。
「奈,我是另一個你,如同你把自己當成Vash。」Vash延展單邊燒焦的羽翅,不再閃耀的光輝,殘缺了另一半,樹無法凝視,也無法回答。燃燒殆盡的五感後,僅僅剩下聽覺殘留,久久聆聽入神,這是Knives最為敏銳的神魂感官。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殺死了,第一個賦予我們善意和智慧的人類Rem,而人類的群體惡意又是如何殘酷虐待實驗品Tesla,我們不是最驕傲特別的PLANT,還有一個摯愛到讓我們心碎的姊姊。重要之人是如何賦予我們『愛』的滋養。」
「如果人類全在那場大墮落燒滅了,只有奈一個人活著,我或許還能痛苦贖罪地活著,一邊憎恨般的用力愛你,一邊害怕逃避著離你而去,竭盡尋找無能的走狗可以做的事,你對我的憎恨卻只有愛,不存在恨;要是所有人都幸福快樂活著,只有奈一個人死了,我愛著人類,愛著PLANT,新世界對我而言卻形同異鄉,奈,你是我最重要的牽掛。」※
Vash撫摸樹光滑薄脆的樹皮,細緻珍惜著,而今樹因回想起自己在百年前就死亡的殘酷現實,也早已喪失觸覺了,檀香芬芳、濃重的睡意不可抗力地席捲了樹。
「或許你說得沒錯,我是一個離經叛道的怪客,永遠無法做出正確的決定,我既不像人類也不像PLANT。我只能是你的弟弟。」
Vash舉起槍,朝他的哥哥開槍,發出一聲淒然的轟響,在神聖無暇的樹姿留下彈痕,如昔流下了一滴鮮血,聽到風不斷在嘆息、哭泣。他停止了說話,盲樹默然注視他,樹不再感到一絲疼痛。
經過長久的徬徨和迷途,Vash跪在他的墓碑面前,槍痕、樹裂開一道裂縫,Vash彷彿掘墓,深根入樹挖掘彷彿要合葬,Knives的遺體仰躺在花葉繁茂、枝根相連之處,Knives的闔眼彷彿只是安靜睡著,他的遺容流淌似真還幻的返照,銀白色的波浪長捲髮覆上赤裸,花瓣同層層羽衣,一圈單薄的花萼如冠冕。
Vash的肩胛骨裂開,變形成一把曲折離奇的羽翼長槍,朝自己的心臟開槍,他臥躺下來,親吻擁抱著哥哥,大量流血的心臟觸碰著停止跳動的心臟,Vash擁裹著Knives等待恆久的靈魂離開,Vash如是皈依者終於與PLANT的姊妹兄弟合而為一,消逝,把愛留在荒蕪的一道風裡。
完
篇章:失去的樂土又名墳墓。
※Vash台詞改寫致敬了呼嘯山莊,凱薩琳對女僕奈莉表達對希斯克里夫的至死不渝的愛。非常喜歡凱薩琳深愛著希斯克里夫的原因是他比她更像自己。聖潔無暇的靈魂至交,亦殘酷又自私的愛。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