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22

獻給光明的女兒 Unlight x 眼鏡犬


獻給光明的女兒




美人系列4 終章







人人都說年屆五十歲的艾依查庫.羅斯帕爾德先生是一個非常溫柔善良的人。

艾依查庫在地方上是一個受人景仰愛戴的英雄,惟獨他搖頭否認,關於他的奇聞異事要娓娓道來,聽說,從他本人在某夜喝醉胡亂唱起歌:他曾經死過一次,在渡過冥河的洗禮下蛻變重生,然而,他不提及那一段已成消泯的過去,他早早把菸戒了,家裡再也找不到一支香菸。

他召集五湖四海、性格各異的浪人成立起聞名喪膽的傭兵軍團,只要願意支付大筆酬勞,什麼骯髒事都幹,來者不拒,參與四方戰爭,甚至對抗古朗德利尼亞帝國爭奪燒焦的故土,最終,他們達成和平協議,而他放下槍械回到佛雷斯特希爾,耗費二十餘年不懼千辛萬苦重建起家園。

艾依查庫遠離小鎮中心,留守在海濱之墟,駐紮在背海的他據說年輕時也曾行軍紮營在深坑角落,度過無數次的烽火無情,循沿盛世當年,他沿著海岸走,潮汐將足下的沙粒細細的淘去,不落痕跡。

他的記憶裡只剩下清晰的螺旋,像垂掛在枝尖的葉片,從失而復得,又開始隨衰老飄逝。他也許不再畏懼死亡了,如今他的血管搏動的明顯,他剪去了混雜銀白色的金髮,非常的短,身體不見贅肉,非常硬朗,小腹卻開始微禿起,只因為這二十年來,身為傭兵團團長,常在任務完成,帶頭和弟兄們沒有節制的飲酒作樂,非得喝得一醉方休。

就在六年前,在那個人離開後,他再也不待在貨櫃屋度過殘酷的冬季,搬遷回鎮中心繁花似錦的玫瑰花園的大宅邸,參加跟隨他二十年以來忠心耿耿的傭兵同胞的喪禮後,突如其來的憐憫心,使他答應他臨終的請求,迎娶照顧他那可憐不幸身懷六甲、遭負心漢拋棄的年輕女兒,避免她成為城鄉裡人人皆唾棄的對象,他本打算像個戰後老兵孤寂終生,他早已耗盡愛人的能力,卻對一個孩子毫無道理的一見鍾情。

妻子誕生的嬰孩是一個女兒,她有個像極玫瑰的天使臉孔,她便得到一個美麗風雅的姓氏,艾依查庫對妻女疼愛有加,看似與普通男人無異,實際上是窮凶惡極的傭兵團團長,在建立故土後,拒絕冠上領主的名號,鄉野間大家仍以團長稱呼他。

今天的清晨是睡夢與清醒的破曉邊界,遠方而來,有一個男人在天光未明時回到故鄉了,他是舉世聞名的帝國元帥,他卻名聲兩極,這裡有不少人對他恨之入骨,巡夜人在發現他的存在立即包圍起拿起槍械威脅,然而元帥顯得泰然自若,皮鞋輕巧地踏過遍地的秋楓落紅,枯葉還未落盡。

艾依查庫聽見下屬傳來的消息,急忙出現了,他以既有尊嚴又決斷的聲音回答:「住手,他是我的兄弟。」

眾人在半信半疑的情況下不歡而散。

同樣年屆五十歲的艾伯李斯特顯得稍微年輕一些,他烏黑亮麗的髮線漸漸倒退,微梳油頭,莊嚴地風貌非凡,他非常瘦削,體格比年輕時瘦小了整整一圈,有些傷神的疲倦,至今單身,先前兩次世紀婚禮皆是政治操作的騙局,刻意公眾世人,如今他不再隱瞞了,暫時遠離是非之地。

他會在那裡等他。

「艾伯,怎麼會突然挑這種蠢時間一個人過來?太有風險了吧!會被殺掉的!」艾依查庫氣沖沖地擔憂他的安危,歲月不得不沖淡這段已死殉身的激情。

「現在三更半夜拜訪你家才不對勁吧。」艾伯李斯特淡淡的說,艾依查庫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聳肩。

「啊,也對,隨我回家吧。」艾依查庫低聲說,他抬頭看見漸漸明亮起來的黑夜,或許艾伯李斯特是在等待天亮,「那裡永遠都會保留你的位置。」

艾依查庫是在婚後才通知艾伯李斯特這個結果,他仍記得當年的情景。

「恭喜你結婚了,顯然地,那個小孩絕非是你的親身骨肉,你是不可能的。」艾伯李斯特冷漠地探頭望向搖籃床,作出一個合情合理的結論,這徹底激怒了艾依查庫,即便他正勾起孩子軟嫩的手指,彷彿在宣誓要守護她。

「你對我的生活懂個屁啊!我們有半年不見了!」艾依查庫咬緊牙關,憤怒地低吼,卻露出受傷的神情,因為他已愚蠢地親自說出事實,就是不擅長說謊。他確實就只是單純照顧她們這一對母女,妻子年輕的足以當他的女兒了,而且是從小看到大的下屬的女兒,絕不可能存有別的情愫,他別過頭,不願意正視艾伯李斯特暗自鬆口氣的笑容。

「我只是想表達,我還有機會的意思。」艾伯李斯特說,這話與他原意相去甚遠,但他已盡力。

艾依查庫簡直無話可說,蠢得無話可說,現在看來這簡直像是一樁不忠婚姻的背叛,他無情地拒絕:「你作夢吧,不可能的。」

這讓艾依查庫想起從前在帝國時,女人像蒼蠅般的在艾伯李斯特的身邊周旋,似乎不能算是阻礙他們之間的問題,如今他卻想不起來到底是為什麼分離?似乎不再重要了,只要他能不將自己置身危險就好。

艾伯李斯特就只是溫柔地握住他的手,抓牢得緊緊的,如同這一刻,掌心的紋路,指尖的旋線,手上的弧形和疏密的意義,他才恍然感受到時光的流逝,青春不再,他們漸漸老去了,啊,有完成人生的宏願嗎?然而,他們確實死過一次了,在星幽界瀟灑闖蕩,尋找破碎失去的回憶,復活之後,安穩地度過二十餘年的艾依查庫開始無法分辨到底哪一段人生才是現實和夢境,記憶仍然鮮明,但都已是蒙上一層雲霧煙消雲散地過去了。

艾伯李斯特只是篤定地回答他,是死是活,已不枉此生。

在回家的路途上,艾依查庫怕被人看見,他很快地鬆開艾伯李斯特的手,漸漸地兩人又拉開距離,艾依查庫面對著溫柔可靠的背影,記憶重疊了,彷彿回到年輕時,長滿野草與花的野地正沙沙地搖曳。

回到家,開門迎接的是將近六歲的女兒,她認出了艾伯李斯特,立刻衝上前擁抱,艾伯李斯特將她抱起來。

「艾依查庫,她很親近我呢,我可沒有收賄她。」艾伯李斯特幽默地說,很難想像自己竟會受小孩歡迎。

艾依查庫沉默,他的心情複雜,突然可以理解人父的心情,當下只有想讓女兒遠離他的舊情人的想法,最好永遠的。

艾依查庫的妻子得知是丈夫的故友又來拜訪,立刻出來迎接歡迎,她非常聽話乖巧,艾依查庫的宅邸很雄偉,也有很多的僕人,大家的感情都非常好,如同他們年幼時居住的領主之館,艾伯李斯特別無多想,只興起懷念之情。

在這裡工作的僕人稱艾依查庫為老爺,即便艾依查庫不曾定過貴族般的規矩,為了方便稱呼,也就隨便順他們的意了。

「艾伯,你今年也要留下來過冬日祭嗎?」艾依查庫開心地笑了笑,年紀一大把的男人笑得猶似一個孩子,「我會像老爺一樣準備很多禮物,當然也有你的份。」

艾伯李斯特答應了,他決定要待到明年春天結束再走,帶他遠走高飛。

「元帥大人,您荒廢國務不要緊嗎?」艾依查庫裝腔作勢問。

「我需要適當放假,過起我邪惡的養老生活,已交給他人管理,況且,我交代好死後的事了。」

「喂,你在說什麼屁話?」艾依查庫的聲音尖銳,連他自己都嚇一跳,艾伯李斯特要他不需要擔心,他們就只是過一半年齡,又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現在思考這些是很正常的事,合情合理。

「噢,好吧,你就待在這裡白吃白喝,這裡也不會有人傷害你。」艾依查庫勉為其難地同意了,他提出這個令人髮指的問題,燒灼他的舌,「你該不會掏空帝國的資產吧?」

艾伯李斯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微笑,這幾年來,換上一副老花眼鏡,鏡片底下依然透出眼神的深意。

這幾日來,艾依查庫熱情地款待艾伯李斯特,他現在酒喝得少多了。

被年幼的女兒懵懂又頑強的強迫遵守,不得不答應,然而單獨在艾伯李斯特面前又失守了,他喝得特別兇。

妻子和女兒早早先去休息。身處熄燈的客房,艾依查庫在醉意之下感受到艾伯李斯特的手撫摸他,帶有溫度的指尖伸進他的襯衫裡面,他察覺出來,窘迫地推開拒絕,又被他反手握住親吻,僵持不下,艾依查庫還是妥協了,是驅使於什麼感情同意再次發生肌膚之親,他們斑駁衰老的身影慢慢地重疊相偎。

艾伯李斯特將艾依查庫按倒在床上,慢慢的脫去彼此的衣服,花了更多時間愛撫親吻身體,他們不再索求於快感的刺激,更多的是親密廝磨,耳邊的軟語呢喃。

艾依查庫覺得很舒服,他攬抱他瘦削、骨骼分明的肩膀,搖晃著,就像是對待一個孩子,輕聲抱怨說,「你太瘦了,多吃一點啊。」

艾伯李斯特點頭,撫摸他的臉龐,眼神柔軟地看他,落下無數細碎的親吻,下半身竄起的熱度幾乎是身軀無法承受的。

「只有一個人的漫長人生,你會覺得寂寞嗎?」艾依查庫說,摟肩的手指把玩艾伯李斯特的頭髮,嗅聞到髮油的清爽氣味,艾伯李斯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被觸碰的熱度,勃起的陰莖慢慢地撐開後庭,隔著一層保險套模,在被貫穿的熱度搖晃之下,一瞬間他的意識飛散,呼出的聲音彷彿被黑暗吞噬了,他聽得不清楚,交纏的指尖觸感,也即將失去。

後來,艾伯李斯特決定提早退位,以神奇的方式消失在世人眼裡,帝國偉業對他而言已是完成,榮華富貴享受過了,他也許不把它當成故鄉,大肆投資起佛雷斯特希爾的房地產,他遠離小鎮中心,在松樹林與鄰海交接的山坡上蓋一棟典雅的透天別墅,在艾依查庫的介紹之下,聘請地方上的僕人,他從容不迫看待也許風聲走漏,復仇者前來追殺的風險,充分有善用的在鄉下過起他的養老生活,他非常愉快,那是需要騎腳踏車的路程,不然要走很久,艾依查庫三天兩頭就會拜訪艾伯李斯特的家,有時會在他家過夜,他理所當然的用走的過去,他喜歡散步。

艾依查庫會沿路撿採路邊的野花,偶爾他會帶著年幼的女兒,牽著手,一路向前走,見證最美的風景。

他們偶爾興致一來,會在離小鎮附近的松樹林打獵野兔和鳥兒,摘漿果,這些猩紅色的漿果隱蔽地生長在棕褐色、帶有光澤的松針樹底下,松針的葉片迎風沙沙的吟起詩歌,花草遍地,漿果可以當成聖誕樹擺飾。

聖誕樹在燭光的客廳裡閃耀。

地面上休眠的冬季來臨,在冬日祭的夜晚,外面落下的雪片將宅邸所有人團結一聚,艾依查庫送他一盒棋盤,他們以後可以常常下棋,艾伯李斯特為他帶來一瓶用接骨木花釀造、晶黃色的美酒,在歡笑的氣氛下,艾依查庫打開了酒,這陣子腸胃有些脹痛不適,食慾不振,加上感冒纏身,他的體重掉很多,他不能喝多了,他小心翼翼啜飲一口,酒至半酣,他的妻子和女兒聯手織了一條厚圍巾送給艾伯李斯特,孩子漾開天真無邪的笑容,艾伯李斯特高興地接受禮物,將她抱起來,兩人非常親暱,他在眾人中凝望艾伯李斯特,在四目相交的瞬間,他眼中以往睿智魅力的神采不見了,取代而之的是寂寥的眼神,無人知曉,艾依查庫看出來了,他的心莫名地抽痛起來,聖誕頌歌沒有結尾,而是結束在不經修飾的歡樂的歌唱、嬉鬧笑聲中。

在僅剩不到幾天的聖誕週裡,聖誕樹上依然垂掛微暗與燦爛的煙火,底下盒裝的禮物疊得高高的,僕人將壁爐上無數的襪袋收納起來,裡面塞滿了精緻小巧的禮物,將整條襪袋變形鼓滿凸起,接下來拆禮物的時間宛如天堂,後來,客廳的櫥櫃裡擺滿了艾伯李斯特送的玩具。

妻子小心翼翼地烘焙起水果蛋糕,煮一壺熱茶,她為丈夫招待今天預計會上門的高雅尊貴的艾伯李斯特先生。

女兒正在午睡。

天氣寒冷,艾依查庫咬牙切齒忍住出門的衝動,僅此在門廊四處徘徊走動,雪片濕潤了他的厚夾克,隱憂冒著風雪獨自一人前來的艾伯李斯特,他有私人馬車應該不要緊吧?

艾依查庫還是無法放心,同時被太多的幸福感弄得炫目、疲憊不堪,在蒼白的時日遠去的燦爛中,無可安慰。

在遠方,他終於看見朝思暮想的人,令他不安分的焦慮減輕了,宛如回到年輕的美好,他想揮手,兀自,他的胃猶如被熱油穿透,他臉色蒼白,一個腳步不穩,痛到當場倒地,他喪失起身和呼喊的力氣,一個年邁的男人彎腰捧腹、蜷縮發抖抽蓄。

艾伯李斯特發現倒地昏厥的艾依查庫,急忙地衝出門在小鎮裡尋找願意看診的醫生,醫生初步診斷艾依查庫急性胃炎,胃出血,要他好好休息,在三天之內,艾伯李斯特聘請帝國最有名的醫生再次替艾依查庫詳細診斷,最終的確定結果是胃癌三期。

女兒懵懂無知,無法理解她的母親為何要在父親的床沿邊哭泣,她看著父親平靜地只是伸出手,遍佈傷疤的指尖順著她秀麗的金髮,下一刻,把她攬在懷中親吻,過了很久以後,從門縫一角,女兒看見叔叔站在門口徘徊,臉上映出她無法理解的神情,他過了很久才敲門入室。

母親看他們之間似乎有話要說,她便牽著女兒的手先行離房,女兒發現叔叔那張深深地刻著一道道細小皺紋的臉龐上,多出一道淚痕,轉眼之間,縱然消逝。

胃癌發現的太遲了,艾依查庫平靜地對結果毫不意外,這是積年累月的因素,除了他的胃,他的身體曾經承受起一次比一次更劇烈瀕死的傷害,頑強不屈,最終在火海中喪生,他卻恍然察覺起,這是艾伯李斯特第二次在他面前流下眼淚,深不可測,為什麼?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哭泣?」艾依查庫急迫地問,他再次伸出手,乾燥、沒有生氣的手被艾伯李斯特用力地反握住了,弄疼了他,點燃起火焰,燒死愛情。

艾伯李斯特沉默片刻,他忽略鴻溝的核心,冷酷地表示,「我要帶你離開這裡去治療。」

「你憑什麼總是要我聽你的?現在,這裡才是我的一切,不再是你這個目中無人的混蛋了!」艾依查庫不滿地低吼,爆發摩擦的火花,他非常虛弱,再次飽受病魔折磨,接著,他全身因為疼痛發抖,艾伯李斯特想立刻叫醫生,被他搖頭制止了,下一刻卻忍不住嘔血。

艾依查庫在激烈的情緒中慢慢地平復,他惶恐地抬起眼看向他,嘆息般的閉上眼,因此,黑暗覆蓋眼下一切,艾伯李斯特在他勾勒起的想像中匆匆出現又匆匆消逝,彷彿從他的身影再次看見未知的死亡,死亡穿透他,正緩慢地走向自己,他別無選擇,沒想到竟會是他先來到這一步,他曾經無數次幻想起的艾伯李斯特的死亡,愚鈍地從未想過自己的生死,或許他的命運已具備永恆的面貌,這既成事實無可加減的時刻,苟活了,他一直是如此。

艾伯李斯特拒絕了,篤定沒有永遠這種事,不可能會有的,因為不久以後,艾依查庫即將消逝在世間,或許艾依查庫不會在清醒,不會有第二個星幽界,也更不可能返老還童。

「艾伯,生死有命,只是在我五十歲這一年提前到罷了,我不想離開故鄉,求你留下來陪我到最後一刻……」艾依查庫心碎地說,他為自己的感受而羞愧,他身心加劇、被蜂擁而來的痛苦折磨到將近窒息,他卻不孤獨,不再害怕自己心臟的搏動。

艾伯李斯特同意了,輕聲傾訴愛語,他愛他,便將他輕柔地抱在懷裡,彷彿只要一鬆開雙手,他會脆弱地就此飄逝。

艾依查庫沉沉睡去了,在睡夢裡彷彿聽見孩子的嘆息、含混不清的夢囈,那不是他百般疼愛的女兒,而是回溯童年在故鄉的麥田上奔跑歡笑的他們,企圖追逐著天空上數不盡的飛鳥往復。

艾依查庫不知道,也許是每晚,在艾伯李斯特要告別離開的時候,他總會刻意搖醒沉睡的艾依查庫,好讓艾依查庫盡可能地聆聽他消失在小鎮上的腳步聲,忽地,玫瑰花園裡竟傳來了狗的吠叫聲,自從六年前養的狗兒們相繼去世後,他就不再興起養狗的念頭。

春天來臨了,下過一點雪,雪片一碰到地面便融化了,屋簷上閃爍著清淡的白光。

艾依查庫有欲隱瞞病情,不肯住院,在家接受化療,命令不准流放風聲,因此只有大宅的人和艾伯李斯特知道這不幸的事。

大宅彷彿蔓延哀傷的氣息,久久不散。

春的來訪,春的臨終。

艾依查庫積極接受化療,胃癌細胞仍開始浸潤食道,他要插鼻胃管進食,無法吃東西了,隨著病情加劇,他作了胃切除手術,侵入轉移其他器官已末期,一切時序漸進的無情推向死亡,他放棄化療,開始施打嗎啡減緩病痛,在病危通知彌留之際, 艾依查庫只要求妻兒和他最好的故友留下,伴隨哭泣和沉默,最終,他溫柔而絕望的目光瞥向艾伯李斯特一眼,而他退後,不斷地退後到無路可退,然後他便在妻兒的圍繞之下闔眼,黑夜的終止,能將眼罩摘下來了。

艾依查庫傳奇的一生,為愛所苦,為愛疾終,在沒有歲月分際的夢境裡,在酷暑的盛夏寂寥地綻放凋零,即將迎來生日之前過世,享年五十歲。

艾伯李斯特派人處理混亂的後事,艾依查庫的葬禮舉辦的莊嚴而隆重,住在小鎮的人民聽聞不幸的消息紛紛悲傷哭泣,每個人都前來參加悼念這位逝去的英雄,惟獨艾伯李斯特從小鎮上消失,沒有人知道他去哪兒,也沒有人知道分裂的雙月能否癒合。

艾依查庫埋葬在玫瑰的花園,風雨飄搖消逝了,塵歸塵,土歸土,生命和記憶不復存在。

他唯一的女兒繼承玫瑰森林的姓氏,成為佛雷斯特希爾最年輕的領主,死亡集聚了生命,將一切的美好獻給光明,那天,淚水也籠罩在陽光明媚的日子。

艾伯李斯特再次消失小鎮的盡頭,臨別前,他剪去一朵帶刺的玫瑰,輕輕地放在墳墓上。

我會用最美的畫框,裝起二十年後,你的模樣。

後來,當有居民再次發現前帝國元帥出現在小鎮蹤跡的時候,他的女兒已亭亭玉立,貌美如花,艾伯李斯特回到他的別墅,打算在此定居,了無牽掛,一個人孤獨地度過餘生。關於他晚年的事蹟行蹤如殘酷的謎,世人稱他為一個英雄,拯救全世界的災禍,創建美酒與理想的世界,真是如此?

他的頭髮全白了,身材瘦削挺直,非常健康,穿著合宜剪裁的西服,不減威嚴與英氣的老人,坐在家門口的安樂椅上搖晃,望向海,沉靜如海。

他習慣在早晨看報喝茶,老舊的棋盤隨意地在餐桌擱置著,偶爾他會興致一來,指尖把玩棋子,碰撞,推落--

他看見遠方,如水霧般的浮現起一個美麗出眾的少女,她雙手擁抱的,如是父親沿路採摘鮮花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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