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22

卑微的人 槍神Trigun X VK

 

 

 

卑微的人

 

 

 槍神Trigun  

VK/台刀/原作向涉及結局雷/8452字短篇/這是原作哥的故事,先說Vash沒有戲份就沒有傷害(傷到黯然無光






言語猶比他的刀更尖銳,他便用人類的方式,人類的巧言令色,道出其偽善的內幕,卻沒有帶來好處,當雙方攤牌之後都無能為力對未來做一個完善的打算時,反而破壞許久以來,各方以奉獻生命上所努力的成果。

 

孩子俐落地拿起帆布、纜繩、木桿架搭起頂篷擋風,這個荒廢的地方能算是昔日濟世的醫院嗎?白日乾土紮營,並不升火,沙漠氣候晝夜溫差,白晝溫度高達五十度,黑夜降至零度下,父子傍火而坐。

 

「爸爸,那對麻煩的兄弟逃亡到醫院,Vash傷重至今昏迷不醒,哥哥的病好了可以下床走動,卻不肯吃東西,肚子餓癟了吧!」孩子望向醫生默然坐在篝火前的背影,擺放著兩張懸賞通緝令,當他想湊近一瞧,醫生便用一本筆記覆蓋住。

 

Millions Knives憎恨人類,祇呼喚殘留世上的天使,牽她們的手回返伊甸園。而未真正介入破壞、染指人類的文明世界。斬首、擄掠、姦淫、食人,戰爭置諸惡行,都是人類生成興衰的所有重量。他,底是純粹的憎恨人類。憎恨的故事抵達盡頭,生死、時間、愛憎卻從他的自身產生逆向運行。

 

刺穿所有皮層,循入皮下脂肪、肌肉和骨骼,此病患全皮層面積有98%灼傷深可見骨,第二天卻離奇痊癒了,無暇的伊光潔美麗,若不把此病例視神之奇蹟……否則就是褻瀆人類為醫療、延續脆弱的生命所付出至今的努力了。

 

「兒子,你竟叫他"哥哥"?」指尖敲打書角,比起一名病人不借助醫療自行痊癒,異常拒食,這件事好似更引起醫生的注意力。

 

「全世界都知道有Vash那個濫好人嘛,我卻不知道他是誰,他自稱是Vash the Stampede的孿生哥哥,其他的,我問他什麼話都不肯答,還趕我出去!」雙胞胎長的不相像,"哥哥"就是"哥哥",Vash腫得像傻瓜豬頭!孩子好奇撇嘴,顯然"哥哥"的事,完全佔據孩子的單純心思,下一秒便忘記、或者說不在乎醫生欲隱瞞他的行動。

 

「哥哥不准我靠近他們,但Vash要接受治療,他傷口感染發炎高燒不退,起碼基本的外傷照護我是可以幫上爸爸的忙,對不對?」男孩難過地說,望向帳篷外的淡藍火焰,一覽無遺的星空,回想PLANT的白羽飄落,她們選擇與人類和解共生的奇蹟,賭好運,令父子在醫院的沙丘附近回收一個即將靈體消殞的PLANT,厄運則,一對通緝兄弟黨找上他們了。

 

在太空船上,夢想總有一天能再次踏上綠色大地,與被故鄉的地球拋棄的痛苦相比;在毫無希望的、凍結的黑暗真空裡漂流;人類並不恐懼、不辭一戰,父輩移民至沙星的建國而付出了生命,不適居的生態環境,曝曬在烈日之下凋零,滅絕,食物匱乏。戰爭。倖存者自相殘殺。

 

「悲慘的戰役結束了,"她"回來了,大家也可以回來醫院吧?」醫院瓦解到片石不留,孩子亦目擊人吃人的景色,他保持勇敢善良的心靈,手持急救箱不離身,貧瘠的黃土再被未知的進化物種劫持的恐懼,循冰冷的廊道渡越臨界點。

 

「兒子,你希望醫院重新開張?」醫生注望孩子。這是一個痛苦的問題。他堅守診間所的位置,臉色因著艱深複雜的情緒而蒼白起來,反簡化落入成一種憂悒的黯默裡,用憂字就能解惑人心,立下定義便不需花費時間理解。

 

「爸爸是醫生,那麼,醫院和病患便需要爸爸……為什麼只有我們留下來?」孩子呢喃問答,顛倒了醫生的實質作用和立場。

 

米迦勒之眼組織搶劫九成的PLANT,人類唯仰賴生存的希望,就連醫院也不放過,基於地球聯邦政府的人道國際法條,領導者Legato Bluesummers譏諷性遵守這條大宇宙意志的法規,下令醫院必須在期限內撤退淨空,好方便他們徹底回收PLANT

 

一群病患、傷者,年長者,當中有遭截肢者,以及流離失所的人、醫護人員都離開醫院,步行一片炙熱沙漠,朝海的另一端走去。除了一旦離開維生機器就會立即死亡的重症患者,到發電機結束運作,從此以後醫院只剩下父子相依,醫院可不是守在院前等待病人進來,再把病人扶回床上救治,不是全然靠仁心仁術、犧牲奉獻就能成功,甚在人體塗抹油膏的宗教儀式,驅逐邪靈和厄病、防腐敗,在死亡的必然終點面前,努力是毫無用處的。

 

停戰後時間過去了半年,有傳聞說獨立體已死亡,VashKnives二人至今行蹤不明,地球聯邦政府考慮要不要繼續投注資源追捕,人類夢想的浩瀚宇宙,追逐星光,沙星是過目即望的第三世界,前進,前進,向前邁進,是人類僅為承負神的使命大道。

 

PLANT靈體道成肉身的救主,吉光片羽,無從名之……夢境,對Knives並不具有任何意義,然而對身體產生了刺激,一種無法被意識吸納,以及隨之而來的連鎖效應。換言之,Knives在現實中所保留的,僅僅是這副肉體對於夢境反應的殘骸物,回憶也不可復得的記憶。

 

但無疑地,正受夢的一種驅力,以燒紅的鋼塊之姿迴唱。出神的狀態再到夢都是很接近的。美麗的意象在父子眼中進行著。提醒人類天真未鑿的夢一再顯露,人類的悲望,罪罰,執念,在荒原,這是他們所見過最接近神的造化銳器,跟人類的腐敗相比,血裡的罪惡,簡直雲泥之別。

 

Knives不容許人類靠近,大部分時間,他卻沒有和Vash在一起,最長的白天,他雙眼低垂,黑髮,披風形影不離,靜坐在醒之邊緣。待月光喚他,他的肉身如刃碎成許多閃閃的晶潔那樣的淡。

 

「打擾了,哥哥,您有感到口渴,想要喝一杯水嗎?」敲門,門縫探出孩子的小小的頭。

 

Knives搖頭,他來到醫院治療的期間滴水不沾,拒食,他陷入漫長的沉睡,他卻不會死掉的超現實,讓孩子感到一陣頭重腳輕。

 

「哥哥,您不去探望Vash嗎?」孩子羞赧地站在門口,推動著對他而言過大台的醫療車,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碗清水放在地板上,「他的燒退了,從發出病危通知到奇蹟式好轉,只要他清醒來……您就能和他說話了。」

 

……?不了。我,不會讓他死的。」沉重的睡意令Knives的眼眶微微泛紅跳動,疑似一些情感的鬱血,刺激纏結繃帶的手臂,針筒注射的傷痕,在黑暗中映出孩子的微光。

 

「你們是相依為命的家人啊,就跟我和爸爸一樣,有什麼心結是見面也解開不了的?」

 

「只要他不死,我就能夠再容忍人類,簡單的,就這種程度而已。出去吧,謝謝你每天用心照顧Vash,但我現在想一個人獨處。」不能直說的,Knives望向窗外的黑夜,月光像一層銀片,輕薄地鑲在他鏽壞磨損之軀,由於月光之故,朝向蘇生之力的幻覺。

 

「好的,對不起。」他的臉龐出汗略略哽咽,前幾天發生的事,或許對無助的孩子來說,確然形成遙遠且沉重的記憶,連微小的掙扎都不曾有過。「爸爸對您做出殘酷的事。」

 

「輸入血液和移植器官,當作醫治他的手段,在這世界上,也只有我能提供給他了,把我的血,心臟,全部送給那傢伙了。」Knives挺直肩膀面不變色,他解開纏結滲血的繃帶手臂,注射部位被完全強大的斬割力量替代未癒,疾馳在剃刀邊緣,人類的文化隱含某種陽具崇拜,白潔的,形在他身上卻是陰柔的變體,陰陽兩儀,開承轉合成一種空靈的雄渾之麗。

 

「當醫生診斷"我"完全康復之時,也將是你的父親的死期,作醫病的條件談妥了。」Knives面色清癯,卻冷笑露齦,嘴角盛載滴自體內的壞血。淪為失敗者,也不受到拘束,他內心思想、所實踐的夢,都絲毫未減。

 

人類自傲的延續生物壽命的技術,卻骯髒地有如齲齒口腔不能夠吐唾,脆弱,垢臭難聞,食物殘渣,人類極其一生維持口腔的完整和整潔,更說明此生物特性的虛偽卑鄙。

 

遠遠比不上刃齒般的掠食者,亦獵食及適應自然環境,純粹的,尖銳刺穿獵物咽喉,不斷地磨碎、撕裂,自然地脫落,替換新牙,堅韌無比的力量,弱肉強食的萬物之靈法則,Knives近乎迷戀。

 

然而站在孩子的角度:這就是父親的卑鄙、父親的齷齪嗎?孩子想,早熟的心靈隨懂事的隱忍和現實的壓力相繼崩壞,他一點也沒法抗辯。

 

「離開吧,不要讓我動手殺小孩。即便你們這對父子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可用你父親的鮮血,卻也無法洗淨我對人類的憎恨。」Knives露出的雙眼訴出衷情,倘若這顆心還有所希冀,就能將他從黑暗裡喚醒;披風蓋住Knives的臉廓、鋒銳四肢,倘若這雙冷酷的眼睛還藏有淚水;它會在夢境流出,永不再折磨他。

 

「為什麼您要憎恨爸爸?他是醫生,您開口拜託他了,他拚盡全力把你們兄弟救回來啊,難道醫生在這世界上也是殺人犯嗎,不要殘酷奪走我最後的希望,所有的人都離開醫院……再也回不去了,我害怕死。我不想要死。」

 

兀打起冷顫,抓住胸口用力喘息的聲音,卻呼吸不到一點空氣,他暈厥癱軟,倒下,然後慢慢匍匐爬向Knives的面前大聲哭嚎。我害怕死。我不想要死。Knives不如往常驅逐他,也不長出一根羽骨刀撕碎他的心臟,選擇更令人類不容的痛苦──漠視。感到些許的涼意。Knives孤傲地囚在醒夢的棘心。孩提逕自哭泣宣洩,末了,就躺在他的旁邊睡去。

 

Knives要比先前的全盛期,擁有更加抒情強大的驅力……,亦一種解構驅力,它不僅激起遺忘、失憶、對記憶的消滅,它同時也將徹底抹去情感。

 

然而孩子的哭聲,觸發了夢境的形成,遙遠的光點向他黑暗中的知覺靠近,長驅直進的波浪──Knives恍惚地睜開眼。

 

我的力量,我的歌,在出生前便注定永恆的孤獨,一念之差,便把一半凡胎的沉重分給另一個我,Vash,卻削弱了我的靈魂。我們何時以此分離的形式存在於世,亦即我們的存在是歌,卻不斷憎恨傷害彼此,那的確是一首,僅僅投射於伊甸園的一首歌吟的歌。

 

Knives是凜冽的脫臼者,骨骼裂解變異,在晶明弦欲的肉身長出一把正義的、像鹽和光,嚴肅而專注,把人類視為踐踏自然與萬物尊嚴的危害種,寧為狂狷的骨刀。

 

走吧,Elendira。快跟上腳步,Legato

 

Knives砍斷Vash的左手分別以後,他便獨自一人實踐"消滅沙星的全人類"和"創造我們的伊甸園",二者合一的夢想,前期的他卻反過來像是一個失去旅伴,迷失道路,更加拒絕了解有關人類的生物習性、社會運作的總和,憑藉他那無窮般的力量不斷斬殺出現在眼前的人類、狹路屠村,踏上無盡的復仇之旅。

 

曾幾何時,Knives的身邊突然有了兩個孩子,與他形影不離。Legato BluesummersElendira追逐他的背影,打磨刀刃,自從嚴苛的詩藝開始禁止濫用詞語,他不回頭,也未曾佇足片刻,完美的生物之所以完美,歸功鈍於時間的流逝──曉濤。此刻他們已赴消融裡──曉月。

 

倘若有什麼將被稱頌,死步步逼近,他亦永不回頭,遙遠的,他只認出了一道鞭打荒蕪的風。殘酷的、卻類似懷念的感情湧上,對停留在無垢記憶裡的輕語。

 

我沒有加入這樣的祈雨行列。

 

那是祖輩發出自生命的吶喊。

 

背對遠去的地球,遷星先民的群像,開拓屯墾,去完成古老而堅毅的使命:活下去。

 

不斷地生殖,繁衍,扎根,使名為人類的生物種延續,遙望一片綠洲,令天地之間佈滿生機,在一種熱烈的氤氳空氣中,孕育新的生命。又該怎麼接受異物的侵入。

 

我沒有加入這樣的祈雨行列。

 

我噙著熱淚去瞻望。

 

但能想像出他們沉重的步伐,PLANT的能量終有枯竭,她們至死都恩惠於人類,降下甘霖,烈日熾熱而瀕於乾裂的靈魂,得到了滋潤。夜涼如水,撤走沙漠上最後的海市蜃樓,低沉的祝禱聲直至終點,消逝在悠遠的歷史中。

 

他,背對著年輕的兒子,目光下視,表情沉默地思想,談判破裂的僵局不下,眼下該如何進行?當他把兄弟的懸賞通緝令往那熱燄的火光裡扔入,卻又撿起它,猝不及防被嗆了一臉煙,咳個幾聲,等待恢復順暢呼吸,都無法緩和窒息般的恐懼。

 

藉由醫療援助和科學理論,用人類才能辦到的方式,面對不可避免地,盡其所能延續那短暫而美妙地"生"的巡禮。卻刻意規避人文主義、文學、宗教信仰形式帶來的影響,均不敵戰爭、瘟疫、嚴峻的生態環境的崩毀。

 

當醫院的死者數量遠比活人多時,解剖刀與顯微鏡的複合體。醫生不怕感染的風險,血淋淋地解剖疾病和死的生物性肌理,顯微映照出疾病主體的毒瘤,缺乏資源更多的時候是替患者注射實驗性血清;拔掉一顆爛掉的蛀牙。

 

不斷撕去而焚毀的病歷表。病情摘述紀錄,每日例行的診斷,病體徵性的變化,怎麼對症治療,延長,注射藥物和劑量,強效性止痛藥。

 

醫生把手中的病歷扔入火堆,從抽屜取出一疊泛黃的紙,打算重新開立一份診斷書,這一次,一定要證明和說服病患。景色依舊,物是人非,那些逝去的人事物,是否會隨四季的往復回歸,而不是僅僅活在他的記憶中,我還是我嗎──曾經也是一個孩子,同星星交談,與祈雨的隊伍訣別,見過太多的生死,星星是這顆貧瘠的沙星裡唯一的季節循環。

 

疾病書寫的結束,落下清晰的句號。前後只花了十分鐘就將腦中的類似詩歌的東西,潦草抄寫在筆記,而他的毫無防備是未有的經驗──他驚駭著,並憎得發抖把筆紙丟下,鉛筆尖斷了,滾落在桌底下,他俯身撿起筆,不慎觸撞桌腳摔了,一時難以起身索性大聲呼喊兒的名,才反應過來、他長久疏忽照顧了;房裡嚴冷陰暗,他不去管,兒子也會乖。

 

醫院不見人影,Vash的病房有一隻健康良好,呼呼大睡的小豬頭。醫生再確認生理監視器的數值後掩門離去。

 

Knives的病房空無一人,沒有床,也沒有醫療用具,卻留下兒子裝滿玩具的木箱、枕頭和棉被,生鏽的鐵水壺裝滿了珍貴的水,還留下一點餘溫

 

冷汗爬上前額和雙鬚,打開鈦酒壺飲下一口苦烈壯膽,醫生怎麼會拾起短槍,散發酒氣味大步踏出醫院,夜晚的氣候變得清新而寒冽,眺望峰頂,飄蕩著屬於"她們"的鳴歌。

 

Knives站在PLANT爐心的面前,孩子也跟在一旁,挨不住沙漠的懸殊溫差全身發抖流鼻涕,Knives並不引鳴,他單方面守護亦懷愛,等待"她們"的甦醒,共度美麗的時光。

 

爐心運轉的能源發光,兀轉化天使的型態,她睜開第一眼,便和孩子相視而笑,孩子顯得又驚又喜、激動地流下淚水和笑容,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玻璃幕,她同伸展蓬鬆的翅膀回應呼喚,生命是等高同寬的。Knives冷然注視這一切,赤腳踩著熱熱的沙子,此刻,飄落的羽,一件披風,罩在孩子的肩。

 

比起水,比起森林

偏偏喜歡這黃沙,它贈我一片面紗

月亮明亮如銀盤

哈,用它作夢吧

 

惟人萬物之靈

不得不承認

顧念他人所不能及

 

而我擁有一件披風

比這件更粗糙,且不綴以繡花

觸摸它,恨意會像溫熱的漠滲入心

揮動它,就會聆聽禿鷹的歌聲

 

霍然被Knives的身影佔領了,久久地凝視著,沉緬在月光喧囂的,與那刀尖相似的,是他的側臉。凜然而清澈,如此寂靜,如此心懷憎恨。然而醫生究竟想追問什麼呢?他自問,卻無從獲得解答。

 

「傷痕啊……不管是痛或不痛、皮肉傷抑或深可見骨,不管是他人的或自己心上的烙印,都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傷口不是嗎?Knives,你有感到疼痛嗎?」醫生顫抖地想把舉起的槍收回,但為時已晚。

 

孩子聞到濃厚的酒氣味驚醒,見到父子的身影,露出本能的厭惡和懼怕,是對一個父親打從心底失望的表情。

 

「爸爸,為什麼您要把槍指向"哥哥"呢?他是您的病患啊。」孩子張開雙臂,站在前方保護Knives。披風捲著沙塵的旋風,恰巧吹落在腳邊。

 

「兒子,快回來,他是沙星裡最可怕的殺人魔,就是他……米迦勒之眼奪走了PLANT,害醫院的人全部死亡的罪人啊。」

 

「怎麼會、"哥哥"就是"哥哥",也是醫院裡的病人……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的!」孩子回望,一瞬對上Knives如月桂樹冠的純黑幻影。

 

這是希望,淚水與披風的林蔭大道,他將之拾起用凜冽的肉身吞沒那塊布,穿透、勾勒出一把細長的骨節,一刀一刀地削去肉,猶似他的手指,伸展到孩子的面前。

 

「你可真是一個孩子,你以為我是誰呢?」Knives壓住一個哈欠,輕笑聲憋在嗓子,彷彿他不願意露出牙齒,閉著嘴。

 

「我不會予你擁抱,但會歸還欠的人情……回到你的父親身邊吧!」孩子輕輕握住Knives的"手指",醫生慟然棄槍,衝上前接住孩子,孩子把臉埋在醫生的肩懷裡哭泣,一場危機解除了。

 

Legato忠誠發誓:可我呢、我不信上帝,我從相遇一刻便毫無保留跟隨您,我心中只有您,遇見Vash曾讓我的內心出現波動,但我會斬草除根,絕不後悔,只要有需要,我就會這樣去做,因為我愛的是您。

 

「米迦勒之眼、啊我想起來了,就是擅自把我當成神信奉的宗教組織嗎你們這對"恩人"父子、醫院的人,Legato那個笨蛋也好。被侮辱與受創的靈魂,若要追究責任的歸屬,的確不如想像中的單純,我問心無愧,我就接受醫生的憎恨吧。然而,血債必須血償!」

 

語調如歌,重音落在幾個音節上。親痛仇快一般。Knives意識到,他受到了誘惑,屬於他自己的誘惑,誘惑他的不是投射於理想的伊甸園,而是人間的所有恥辱。

 

Elendira語調輕鬆地說:我不懷疑Knives的罪惡,不站在任何一邊,PLANT和人類之間的存亡和我無關,因我的誕生注定是局外人。若Knives的審判日失敗,那就由我啟動核爆裝置收尾,替他毀滅世界,完成他所不能承受的孤獨……披風起舞了。

 

「我的目的只有一個,我要不斷前進,驅逐沙星的全人類!這是屬於我一人的戰爭;即使我迎來戰敗,也不允許再有罪惡染指這片屬於我們的,PLANT的伊甸園……」Knives憶起這些孤獨殘渣,豁出決心的表情,他無法再保有的夢想。

 

「你是指這片只能孕育死亡的沙漠星球嗎?你的心依然期望著殺戮嗎?不論是人類、PLANT,即使選擇共生的道路皆難以生存,維持和平的現狀三年、十年、百年後呢……?遇見了你們這對兄弟後,我便明白,和平永遠是一條用血腥和淚水鋪陳的大道!」

 

「沒錯,如同醫生所言,以為人類會有長進,記取上次的教訓,大家能夠和睦相處,這是非常傲慢愚蠢的想法。」Knives笑了笑。

 

「你是想來帶走PLANT嗎?如果是那樣的話,這一次,我就算死也要阻止你的野心。」

 

「不。我是來向"她們"告別的。」Knives抬眼望去,雙眼映出悲傷的空洞。月光正映照PLANT,"她們"的靈體散發一片片的光澤,隨著耗損程度而呈暗綠色的脫落,彷彿夾雜著月桂葉,能源枯竭見底的純黑。

 

「我尊重姊妹的決定。既然她們選擇了今後的立場,就沒有我介入的空間了,這條道路自始至終只有我一個人。我不後悔。」

 

能量爐產生強烈的波動震盪,PLANT哭泣,彷彿想將自身的生命能量全部灌輸給他,Knives拒絕了,反過來以鳴歌安撫"她們"的悲傷。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你需要進行治療吧?一刻不能再耽擱了。」醫生唐突地開口,打斷了Knives不再以PLANT稱呼同族:現在將化作了塵土的生命之歌。一個無法忘卻的回聲。

 

「爸爸,哥哥的病好了啊?」

 

「醫生,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說話?如同孩子所見,我隨時能砍下你們的頭。」所有的鋪陳發展過於簡單,Knives微笑,他快樂,他的暢快有一種說不出的疑心。

 

醫院是墳墓的門口,所有人都要去那裡會合,不管是殺人犯或被殺者。

 

「不,兒子,你眼前所見的,只是一個拒絕醫療的瀕死之人,憑藉武裝和意念,不可思議地屹立在荒原之上。」

 

「你不覺得人類想要依照自己的意念,去控制生物的生死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嗎?」※

 

醫生幾乎無法反駁,他以沉默敬意Knives,對所有不幸生命的敬重和愧疚。

 

殘存的利刃彷彿用眼睛和腸線揉成,披在斗篷之下的,刀造出黑暗中的黑暗,Knives頑強的生命力,置身於這痛苦橫流的陰影,強烈地迴蕩在心靈:

 

「生物在死亡來臨時自然地死亡,只有人類......違反這種自然法則,使人類罪惡、卑微活下去,你認為何者才是正確的呢?」

 

「我見過的每種生物,不論生存環境有多險惡,都具有努力求生的本能,竭盡全力,直到斷氣為止,這是我所敬重的自然生命的價值,也是人類想活出的生命。」

 

「人類和我,究竟誰會率先放棄自己的尊嚴、自由呢?哈哈哈哈!」Knives不免狂笑。

 

Knives,你在說謊,沒有比獻出自己的生命更偉大無私的愛了,你的羽翼無時無刻都在為愛熾熱燃燒。」

 

「什麼?」彷彿察覺到有些失態,一句很輕盈的困惑聲。

 

「救救Vash,他對你們,對人類是必要性的──你在天空飛翔擁抱著瀕死的兄弟,來到醫院第一次向人類請求,這是一場奇蹟,人類與Knives達成和解的可能性。」醫生篤定說。

 

「以我的病,我自認必死。」由雙目不自禁傳達,Knives洞察了盡頭,縈繞著夢境泡沫和咕咕的叫聲,掠走生命力的風,恰似羽毛的奔騰,伴隨披風倒下了,一旦解除武裝,他晶白的腳踝發芽,一側癱瘓變形未知的生命領域型態,再也不能行走,因病而癒,業從所願。「我等待的,只是死的時間。人類等待的,是不斷掠奪其他的生命,卻無法覺悟自己的生命意義;Vash等待的……人類或許不需要他,但他需要人類,他想要和人類一起尋找那份無意義所在。」

 

翌日,"哥哥"的身影飛掠幽暗的窗框朝向天空,迎接陽光,跨越死亡之夢。所有童年的孤寂和幻想,或許都不足以聽見"哥哥"的歌,遙遠的風中不再遙遠。星座的運行。永不結束的歌。

 

一個憎恨的靈魂對於這片廢土的愛,既已扎根,再也不分離。懸賞獎金海報大方地貼在Vash的病房內,陽光照射,外面開始有人聲喧囂起來了。

 

結實的果樹一般是母株或雌雄同株,公株因雄蕊已退化,通常只開花不結果。在這棵象徵伊甸之樹,兩者都有。

 

「嗚哇,好厲害!這是什麼?」孩子小心翼翼地撿起花瓣和樹葉,在世上他所見過最美的東西。

 

「這樣可以作為食物的補充吧。」Knives回答。

 

「蘋果樹是長這個樣子?」孩子一連串發問,從來沒有見過這玩意,一時不注意,Knives悄悄走到病房門,門外一片無盡的幽暗。

 

「對,存在於伊甸園裡的一種果樹。」Knives淡然沉穩地說,他閉上了眼,眼眶附近深邃至黑,「他,和這株小樹……就拜託你照顧了。」

 

孩子安靜地點頭默許,他會實踐這份承諾,和這對非人兄弟共度有趣的時光,身為人類的短暫一生,所尋求的生命意義。

 

「"哥哥"您想要去哪裡?有和Vash好好的聊過了嗎?」孩子露出覺悟的神色,想要追逐上他無來去的萬象。「哪有家人是這樣的,為什麼不去向他告別?」

 

驟然,聽見一聲聲響,孩子驚訝回眸。

 

一顆成熟甜美的果實,砰然脫落。

 

落下了一件披風。

 

在世上,唯一沒有一絲他所憎恨的事物。

 

在兄弟之間,像一棵樹。

 

一伸手就可以觸摸,以最堅定有力的方式。

 

保持緘默至永恆,這就是Knives的答案。 

         

孩子立刻去通知醫生消息,看見醫生如往常坐在篝火前,一個沉默的、心靈再次因劇烈地悲傷而衰老的背影。

 

「別去追他!」醫生出聲喝止孩子。

 

「死亡,為受侮辱的人找回尊嚴。」醫生平靜地說,焚毀的筆記丟擲後又回到他的手中,潦草寫了幾行字跡,病歷已結案,他的手指被燒傷了仍重複動作,猶如一場詩意的循環,再也無權過問,「因為現在,他不是我的病人了。」

 

 

 

 

 

 

 

 

 

靈感啟發,致敬《怪醫黑傑克》的本間丈太郎恩師的台詞

 

〈卑微的人〉其實是,

失去的樂土〉後續,算一個驚喜彩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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